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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出逃 第139节

  抬首见了晚苏,陆令姜嗤了下,道:“别怕。我来问你,你家姑娘平日喜穿白裙,戏也扮青衣,为何忽然穿了红色?”
  晚苏结结巴巴:“殿下,奴婢不知。”
  陆令姜道:“晚苏。你是不是想借着红色,陷害了她,为自己谋划呢?”
  似笑非笑,似问非问,好像责怪,又好像一种暧然的示好。
  晚苏心醉神迷,捅破窗户纸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一个头嗑在地上,激动道:“奴婢愿意,奴婢一直侍奉殿下。”
  陆令姜呵了声。
  那些和颜悦色去得一干二净。
  怀珠的眼疾就是从那次落水起严重的,当日她本满心热忱地给他过生日,却被晚苏陷害穿红衣,又失足落水,发了好长时间的烧。
  怪不得他后来怎么道歉也无用,她是气他的黑白不分,冤枉于她,伤透了心。
  陆令姜心意浮乱,焦虑和压抑似天边堆积的铅云,不断涌在心头,太阳穴更有微微热感,隐隐控制不住之势。
  晚苏还跪在地上,他挥挥手,赵溟将人拖了下去。
  陆令姜独自饮了口酽茶,遥望窗边的月色良久,才慢慢冷静心神。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怀珠会和他分开,猝不及防,有失了分寸的地方。如今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他将一切说明白,必然可以将她挽回。
  爱不会轻易消失的。她前两天还送了他观音坠,凭那做工和质地,即便不是她亲手雕的,也一定花了心思采买的。
  他不由自主地将观音坠紧攥。
  事情定然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怀珠说的也定然是违心话,她喜欢他。
  思及此处,他强迫自己的气息均匀下来,竭力抚平那些酸闷和烦抑的情绪。
  赵溟解决完了晚苏,回来禀告道:“殿下,莲生大师已到东宫了,随时可以为白姑娘治眼疾。”
  但大师的原话是,病人不肯回来,即便老衲有回春之术,也无济于事。
  ……
  白家老太太头七回魂那日,白家请道士做了法事,渡灵魂升天。
  天下起了皑皑小雪,琼花片片,几点老鸦在房顶的五脊六兽上停住,白家老小哭哭啼啼,气氛分外萧索。
  怀珠头裹缟素,随众人完成了这丧礼的最后一道仪式后,被匆匆赶来的兄长白揽玉告知,太子殿下正在会客室等她。
  她坠下黑睫,按之前约定的时日,陆令姜是该来了。
  怀珠换过了衣衫,磨磨蹭蹭才去见陆令姜。又因怀安用热茶泼了他,心中发虚,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拿怀安开刀。
  至会客室,见陆令姜一身藕丝褐色的白纻披风,两袖滚以卷涡状茱萸纹,行云流水,蔽膝盖在左右交叠的二郎腿上,眉上微微带了水渍,仿佛是冒雪赶来的,一身经了雪的潮气。
  他起身,额头飘着几缕被风垂下的发:“来了?”
  怀珠耷拉着双手站在原地,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她之前答应了他过了头七回别院,此时倒一时想不到解脱推诿。
  陆令姜走过来用观音坠的穗儿来扫她的脸颊,手也沾满了冰凉冰凉的气息。他左手裹着纱布,淡淡的膏药味儿,不知怎么受伤了。
  怀珠渗得下意识一避,蹙蹙眉,他们的关系已没有如此亲近。
  陆令姜察觉她的异样,抿抿唇,记得她前日跟黄鸢说——她早不喜欢他了。
  “小观音。”
  他却仍这么叫她,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几分笑,稀疏平常地道歉,“生辰那天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介于之前他也道过歉,解释道:“那件衣服是晚苏害你穿的,是不是?她被逐出去了。那日我误会了你,十分糊涂——”
  他后本想说“你原谅我,别让我一人独守空房了”,稍稍沉吟了下,觉得孟浪轻浮,便咽下去换成“打我骂我都可以”。
  怀珠既没打他,也没骂他,瞳孔静静映着窗外雪色,温度也和雪花一样冷。
  她道:“殿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他笑浪:“那你愿意回去了?”
  怀珠唇瓣微微翕动,漠然道:“当然,您要是派人来绑我,我自然得回去。”
  抬起头径直面对他,眼瞳虽病入膏肓似蒙了一层雾,却坚定。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是最好的结局。
  他的自责,温柔假象,她不需要。
  陆令姜听着这寒似十二月寒冬的语气,笑不出来了,胸闷得厉害。她的话换个意思说——除非你派人强行绑我,否则我绝不回去。
  他们的关系,竟已如此严峻了吗?
  他准备了数夜的道歉,她似全然没听见,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融化。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治眼睛的喜讯。
  “就为了一场戏,你跟我闹成这样?”
  那年那场小玉堂春,他们错过了。
  错过了虽错过了。
  再无弥补的余地?
  陆令姜轻吐了口浊气,真不如直接绑了她算了。却又想起她眼疾严重,落泪会沤坏眼睛。
  顿了顿,他终于没说什么。
  一笑,笑得也分外淡。
  他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神色:“那好吧。你在白家多住几天……注意身子。”
  怀珠站在原地。两人很寂静。
  陆令姜脉脉注视了半晌,循循试探说:“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回去是给你的眼睛治病呢。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不会的。”
  怀珠问:“眼睛?”
  他柔声道:“是啊,又给你请了个江湖郎中,也不知管不管用。”
  略去了许多辛苦细节不谈,怕好像他在她面前邀功领赏似的。
  以为她会考虑考虑,她却道:“不用。谢谢殿下了。”
  陆令姜一噎,怀珠如避豺狼地匆匆走了,没多看他半眼。她厌了他,厌乌及乌,连他的好意也一并厌了。
  他的心泛起一阵酸涩。
  ……
  白老爷将太子恭恭敬敬地送至白家门口,太子神色暗淡,赵溟等人都看出太子憋着暗火。
  谁惹了太子?
  遥望挂着两只白灯笼的白家大门,里面只有一人,能让太子吃闭门羹。
  盛少暄刚来白家吊过丧,遇到太子,猜出事情的原委。
  猛然想起,太子殿下的母妃就是当年的京城名角,唱戏这种事太子也会,且自幼受熏陶,还唱得很好。
  他甚至连要她过去都没有,一封信表面平淡,字里行间都是不念旧情。
  因爱生恨。不知怎的,她脑海中慌悸地只蹦出这个词,掐紧手心,涔涔出了冷汗。他追妻时可以下跪俯首把她捧到天上,绝情时自然也可以剥夺她的所有将她踩成烂泥,万劫不复。
  第128章
  危机
  情势危急,穆南出战,吩咐怀珠呆在主帅的营帐里,由妙尘贴身保护。
  帐内只剩下师徒二人,气氛微凝。
  妙尘犹豫道:“阿珠……”
  一方面,他向来珍藏在高墙深闺的一颗明珠,怀珠,竟赤裸裸在暴露在大街上,任闲杂人等采撷冒渎。
  他有种人格被挑衅的感觉,好生愠怒,直接亮了身份,欲阉了那些人。
  欺负她是不可以的。
  另一方面,他奇怪的嫉妒之心涌起,怀珠似乎并非非要他的药不可。殷勤讨好她的人那么多,不单他独独付出了什么。
  他自以为的辛苦——栽培红一枝囍,为护花单独建了座温室,每日以五钱血养花,日夜不辍,才得小小一片绿叶。
  ……却焉知不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早有更珍惜她的人,将良药献给她了。
  她没准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付出。
  她的眼疾虽顽痼,却未必没有疗法。
  他纯属自我感动。
  莲生大师说得没错。
  陆令姜气息一沉,喉间干涩不能言。
  暂时逼迫自己摒弃杂念,指骨敲了两下门。良久,却没人应。
  赵溟道:“殿下,白姑娘许是不敢开门。毕竟方才有那么多下九流的人。”
  一个姑娘家在外居住,身边只有一个弱不禁风的丫鬟,一个老管家。
  那些下九流的人终日盘踞在外,她锁紧家门不敢轻易打开也是正常的。
  她怎么知道他来了,确保安全,外面站的是他?
  陆令姜道:“等会吧。刚才有人竟敢撬锁,她惊魂未定,且让她缓缓。”
  赵溟道了声是,站到一边去。
  陆令姜独自在怀珠家门前等着,棱角分明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门前悬挂的一只铜铃铛。
  她家门口他熟悉,不单大门,小门、侧门……每一个门的位置他都烂熟于心,这几日她家门槛快被他踏烂了。
  她却没一次主动邀他进去。
  唯一的一回,还是他将她捉住,强迫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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