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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出逃 第154节

  据说这般阵仗只是因为太子做了个噩梦,四小姐有难,是以滴水不漏地保护。
  如今怀珠被太子圈养一事已闹得人尽皆知,白府大公子白揽玉十分鄙夷这种爬床上位的行径,教训怀珠回娘家奔丧也要摆谱儿。
  白揽玉是白家大哥儿,虽瘸了一条腿,却自命不凡,清白的读书人。
  怀珠记得这位大哥哥是如何的双标,平日眀瑟回门一贯是放鞭炮庆祝,大摆宴席,到了她这儿就变成了铺张摆谱。这些卫兵又不是她吩咐的,铺张不铺张的,跟她说倒也没用。
  许信翎为避嫌没多久就告辞了,下午跪完了灵,怀安的烧热终于退了。
  “阿姐!”
  怀安气喘吁吁跑来,是白老爷和养母秋娘的儿子,被养得还算好,只是智力有些迟缓,见了生人也害怕。
  “姐姐,姐夫呢?”
  小孩子家哪懂得什么姐夫,还是当初怀珠痴恋陆令姜,一回门就和怀安灌输陆令姜有多么多么的好,偷偷让怀安称呼陆令姜为姐夫,好像她真如愿以偿嫁给了他一样。
  怀珠惭愧,蹲下身子:“怀安,那个人是坏人,以后莫要再叫姐夫了好吗?”
  怀安纳闷:“为什么,阿姐之前不是很喜欢姐夫吗?”
  怀珠摇头:“以后再不喜欢了。”
  怀安不明所以,印象中姐夫温和善良是个很好的人,与姐姐十分般配。
  白揽玉听得姐弟二人对话,嗤之以鼻,当下不耐烦打断道:“好了,别啰啰嗦嗦的,你们姐弟俩叙旧的时候还多得很。”
  灵堂外,白老爷才得知眀瑟也被太子罚了,大动肝火,罚眀瑟今日不准回夫家去,彻夜守灵。
  眀瑟眼圈红红的,哭得稀里哗啦,膝盖也跪肿了。白揽玉和眀瑟乃一母同胞,心中疼惜,便偷偷她先去休息:“叫怀珠夜里去替你跪着,父亲也发现不了。”
  从前怀珠本来就是伺候眀瑟眀箫几个姐妹的下人,背锅是顺利应当的。
  他们谋私事也不背着人,怀珠听见,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
  白揽玉察觉:“你什么态度?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也。你姐姐因你的烂事受了牵连,你不思悔过,还在幸灾乐祸,以为攀上太子就了不起吗?”
  他右腿的残废和太子有点关系,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太子抱有敌意。
  怀珠懒洋洋嗯了声,也不和白揽玉争辩。
  ……
  长夜寒天,清冷幽黑,肃穆的灵堂也似一座牢笼,卫兵严肃值守在四周。冷月窥人,白家的朱漆的灯笼前挂上了白灯笼,半夜更显得静穆阴寒。
  陆令姜来到门前时,卫兵要纳头拜见,被他轻轻制止了。白家大门四敞大开着,他遣人招呼了白家主人一声,径直朝里面的灵堂走去。
  他本没打算这么晚叨扰白家的,但心浮意乱,实在放不下怀珠。说好奔丧回来请她去看戏,实则他一日心如火烧,一日都等不了了。
  自从怀珠放了恩断义绝的狠话后,好像他们的关系无形间变了,他真的成了陌生人,恩怨两清,见她一面也费劲儿。
  这种状态绝不对。
  有事还是说开了好。
  夜已深了,远远看见灵堂内的怀珠正斜斜倚在软垫边,穿着丧服打盹儿。她单薄的背影,淡淡悲意,好似正噩梦缠身。
  仔细没有耳目盯着,柳枝嗓音压得极低极低,“您要的东西来了。”
  现在,他只想挽回她的手。
  ……打发了磨磨唧唧的盛少暄,陆令姜直接甩袖叫道:“摆驾。”
  刘公公闻此,立即凛然,不必问也知去哪里,除了重华宫那一位之外,陛下对谁有过这般温柔辞色,火热心肠。
  恰逢连日来雪销雨霁,圣驾在皇宫的康庄大道上,走过阴雨绵绵,终于又到了艳阳天。陆令姜伸手触摸阳光,目酣神醉,还未到重华宫眼前仿佛就已浮现她秀丽的倩影。
  第140章
  证明
  重华宫,怀珠没料到陆令姜今日驾临得这样早,唇角还染着轻淡若无的微笑,一副风花雪月的孟浪样儿,恍惚又变回了那个注释不萦于怀的东宫太子。
  这种状态在他登基以来十分罕见,本以为他与众臣应酬醉了,却一丝酒气也闻不见。
  她正在糊纸鸢消遣时光,此刻慌里慌张地将东西藏起。上次因为纸鸢已闹过,他连续三天三夜都没放过她,活生生把腰折断,这次她再也不敢触逆鳞。
  如今,正是死。怀珠真是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外面全是卫兵,原来他一早包下了集贤楼,请她来就是个圈套,赵溟也对她说了谎。
  她从此处被强行带走,总好过从白家,免得跟强抢民女似的。
  他早算准了今日带她回去。
  怀珠后悔没听许信翎的,为何不想办法跑到大佛湖去,抛下一切远走高飞。
  说来是她自己怯懦,总顾虑重重。
  东宫不比普通别院,皇宫范畴,重兵把守,规矩森严,一旦进入今生再无指望。待他日后娶了晏苏荷,赐她一根白绫,她便唯有重蹈前世的覆辙。
  怀珠十分清楚自己在悬崖边最险的一处,再犟下去等于以卵击石。
  突然之间,她的眼圈红了。
  “不要,殿下,怀珠求你。”
  那些针锋相对的刚硬化为绕指柔,小幅度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还记得那一次她带着画娆私逃,赵统领把她们抓住,他说了什么呢?
  ——以后你想去哪儿直接说,拿着我的令牌,光明正大遣马车去。
  他爱她时,奉为天神,呵护备至,有求必应。如今他与她生了龃龉,他便忘记了当初的誓言,要把她关进垂花门里去。
  陆令姜任她扯着,阖阖眼无动于衷。他似不太相信她会忽然转变的态度,也对她的真心存疑,只有带她回东宫才是最稳妥的。
  怀珠进一步搂住了他的窄腰,汹涌的眼泪蹭在他腰间水红色的腰带上,洇湿一片,死也不肯松开。
  “观音坠不是定情信物,是我给你买的。你要我雕我忘记了,怕你生气,便用我的项链从许信翎那儿买了一个,他家的都是好东西。”
  “我想着……左右你也不会戴,不会看出来……”
  “因为我送了你两次观音坠,雕得拇指都疼了,你都不要;我给你穿嫁衣,你也不看。我夜夜留灯等你,你也不回来。”
  “怀珠等着好绝望……”
  她嗓音软塌塌的,不像神坛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观音,只像悬在他腰间小挂件,可怜巴巴。不断向上攥着他的衣裳,让他回头怜悯一下自己。
  “我承认我天天和你闹就是太喜欢你了,想要更多。你总和你正妻在一起,那我算什么?”
  “但我又知道,太子妃之位你不会轻易给我的,唯有狠下心肠和你闹。”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
  “你容我在白府待几天,我,现在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股脑将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有些语无伦次,鼻子更抽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仰起头,下巴埋进他衣裳里,一句泣不成声的“太子哥哥”。
  ……把魂儿都哭软了。
  这熟悉的称谓,陆令姜恍惚了一须臾间。她从前也总这样唤他,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软糯糯滚在他怀中撒娇;她每每一这么叫,他便能感知她爱意的存在。
  此刻,她又叫了他。
  久违了。
  暖风化雨,把人心头的冻土都浇融了。宛若一度逝去的东西,失而复得。
  陆令姜微有动容,不禁扬起手,挽起腰带上湿淋淋的她,欲温言安慰一番。
  他心头也一剜一剜的。
  原来她的日子,过得这样苦。
  原来她对他的爱,也这样卑微。
  刚才他咄咄逼她,是因为他有种强烈的即将失去她的感觉,亟找一件事来证明她对他的爱。
  现在不用找了,怀珠自己表露心迹了。
  他亦想起,自己来这儿原本的目的不是逼她,而是好言好语哄她回来。
  “别哭啦,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
  陆令姜缓过神来,拖她两腋将她抱坐在桌上,以便她和他的视线齐平。
  怀珠仍在凝噎,一抽一抽的,哭得个支离破碎。他便直接将吻衔过去,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慰藉她。唇裹挟着她冰凉的眼泪,吻也变得冰凉冰凉的。
  “别哭了,再哭我心要碎了。”
  陆令姜的指腹捻她颊上的泪渍,放在舌尖品咂,竟尝出些许甜意来。
  好甜啊,真好啊,好轻松啊,原来她还爱他的。坏丫头,这些日可吓死他了。
  他一开始就不该怀疑自己,怀珠爱他是肯定的,即便她和许信翎在一起也是为了气他,他猜得没错。
  至于观音坠……
  她竟真的是从许信翎手中买的吗?
  轻轻拨开她脖颈处的衣襟,果然见她之前最常戴的那条宝石项链不在了。
  陆令姜神情慰藉,将她拥住,再度怜惜地啄了啄:“傻丫头,流这么多泪,你眼睛还病着呢,有话为何早不跟我说。”
  怀珠泪眼朦胧,又乖又傻地问:“殿下前天生气了吗?”
  他道:“有一点。”
  怀珠吸了吸鼻子:“那现在呢?”
  他手指作梳,颐然淡笑,理着她凌乱的发,耐心和她讲道理:“我不是不喜欢开玩笑,只是不喜欢怀儿过度玩笑。乖一点的孩子,会更讨人喜欢。记住了没?”
  怀珠听他意味不明,以为他还要强行把她带回东宫,只木讷地点点头。
  陆令姜又补充道:“你如此傻,想要位份却不去东宫,我如何给你?我带你去,不是害你是爱你。”
  刚才只不过一句气话,什么出不出垂花门的,她即便想窝在宅子里发霉,他还要百般逗她出去玩,一起踏遍山河。
  怀珠的肌肤微微余颤,并不完全赞同:“殿下骗了我很多次……”
  陆令姜长眉压了压,想说白怀珠,你个小白眼狼,之前他送给她一封册封的婚笺,她有没有认真打开看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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