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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出逃 第155节

  那根本就不是正式册封太子嫔的,而是他和她的一封婚书庚帖。
  他都签下名字了,就等她。
  听画娆说,她却给烧了。
  “我懂。”
  她傻傻仰着头,“我懂殿下的好了,今后再不和殿下闹脾气了,只做殿下的女萝花,依偎乔木而活。你不给我太子妃的位置也没什么,殿下的人是最重要的。”
  他眼神柔软,居高临下,道:“忽然这么懂事?那好。我们回东宫,我给你选一座最大最宽敞明亮的宫殿。”
  怀珠手足绵软地靠在他肩头:“……容我先照顾怀安两天,把他手指的伤照顾好。”
  陆令姜蓦然逝过一丝冷,再度想起自己左手的伤,明晃晃缠着纱布,她始终没注意。
  怀珠顿了顿:“殿下的手是怎么了?”
  陆令姜听她终于问候,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失手划到了。”
  ——其实她问了也不能怎么样,他也这么平平无奇地答。
  但他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她不关怀他,却关怀那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弟弟,他心里不平衡。他始终认为自己和她的关系比白怀安亲上许多。
  那白怀安只是擦破了皮,活蹦乱跳比谁都康健,何须她照顾?
  怀珠察言观色,袒了袒衣裳,投怀送抱,娇泣着,十足的爱意与诚意。
  “殿下,你吻吻我。”
  陆令姜脑袋忽然一荡,见她纤瘦的脖颈,不知为何眼前又浮现梦中白衣女子上吊的画面。
  罢了。所有的逼迫之语,都没能说得出口,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叹,似将她看穿:“不吻了,你有求于我才献来色相,不是真心的。”
  他可以答应她无意义地多拖延几日,但回宫不能遥遥无期。
  他和她约定好,三日后接她回东宫,且再让她和弟弟团聚团聚。
  左右早几天晚几天,都闹不出什么乱子。他宠着她,都由她。
  这次是拉钩的,绝不可以反悔。
  怀珠破涕为笑,软绵绵地窝在他怀中。将误会说开的两人,冰雪消融。
  “多谢殿下。”
  ……
  怀珠脱离了集贤楼,回到白家自己的闺房后,狠狠摔上了门,迎面又砸了一只青瓷花瓶。桌上几本劝人忍耐的佛经,通通被她撕碎。
  几个丫鬟欲阻拦,她恶狠狠全部赶出去:“滚,都滚。”
  画娆听见动静,被满地的碎瓷片吓一跳。她从没见过怀珠发这样大的脾气,悄悄进去:“姑娘……”
  怀珠厌恨地坐在榻上,刚才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全是装的。那人是主宰,周围全是卫兵,她当时没有任何办法,唯有委曲求全。
  而此刻,恨意决堤。
  一想到她在他膝下婉转讨好,卑微求恩的耻辱样子,自己都想撕了自己。
  走,必须立即走。
  插上翅膀也要飞出去。
  至于怀安,想办法安置他安全,总之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再不走的话,她怕自己会疯。
  一丝丝恐慌蔓延心头。
  无论如何,得先把答应的惊喜给她。
  思及此处,他叫来了陆德,要亲自去秘牢走一趟瞧瞧那人。那人到底是真父爱还是假父爱,一年不见,还惦记不惦记女儿。
  第141章
  盛怒
  天色尚早,几颗蓝幽幽的星星明灭地闪烁着。室内昏沉沉的,丝丝暧然旖旎的气氛弥漫,凌乱散落的衣衫,未燃尽的帐中香,床榻上一对鸳鸯交颈而卧。
  卯时五更,正是上朝的时辰。陆令姜轻轻扯开帘帐更衣,临走前回头吻了吻沉睡中的姑娘,轻怜密语,含情脉脉,暗情流动,犹如羽毛一般柔漾。
  姑娘睡得前,眼皮朦胧地睁开一条小缝儿,哈欠连天:“这么早?”
  却闻他道:“送我的?”
  怀珠怔怔。
  ……原来他前几日也逼着她重雕一个观音坠子来着,她早忘九霄云外去了。
  他迟疑:“不是么?”
  细细端详,但见坠上菩萨眉如小月,玉面生喜,右手结缘印,左持白莲花的样子。略去摔碎的那一角不提,姿态惟妙惟肖,不知要花多少心血,费多少眼力才得雕成。
  怀珠闭上眼睛:“是。”
  陆令姜微微喜熨,这观音坠仿佛真破除了他的烦恼障。彼时他不过随口和她一个玩笑,她也如此认真。
  又见玉摔坏了一个角,贻有微憾,几分怪罪自己,同时也怪罪怀珠。明明她心里还有他,却嘴硬说分开,暗地里藏着掖着礼物。
  当下心头涌起怜惜,音调柔软道:“小观音,你真是最守信的一位小观音。眼睛病成这样,还做这样细致的雕活儿?告诉我是不是在外面街上买来的,应付我?”
  怀珠轻轻抖动着浓密的睫:“我……”
  陆令姜不等她回答就啄啄她的朱唇,停一停,忍不住又啄一下,旖旎笑道:“如何有关系,你愿意给我买也是心意,我皆视若瑰宝。你的眼睛不好,不能太费眼的。”
  怀珠嗯了声,有点发虚。
  避开他的吻,“殿下喜欢就好。”
  陆令姜期待她也对他笑一笑,得到的却是她擦嘴的动作,好像自己多脏似的,多僭越,没经她同意就冒犯地吻她。
  他还没被人这般嫌弃过,尤其是她。
  心里咯噔一声,沉甸甸坠了下去。
  平常最亲密最熟悉的举动,如今做起来却分外失礼,犹如侵.犯。
  他的唇格外火烫,不自在地抿抿,尴尬和丢人弥漫在空气中。
  两人面对面静默着,各自揣有心事。
  怀珠察觉再和陆令姜共处下去,非得露馅儿不可,便推脱家中还有丧事:“夜已深了,我先回去,殿下也请回吧。”
  陆令姜右眼又一跳,明明她刚巴巴送自己坠子,难道连他几句热乎乎的夸奖之语都不听就冷冰冰地要走吗?一前一后冷热对比太过强烈,坠子都不像她真心送的。他说什么话,她似根本不在乎。
  可她以前做了什么丁点得意事,都会缠着他手臂,两只眼睛熠熠瞧着他,又撒娇又浪,非得磨他和她厮磨一般才罢休。
  陆令姜那点子欣喜烟消云散,酸涨感盈满整个胸腔,强撑着笑:“你——”
  但见她神色冰冷漠然,一副诸事不萦于怀的样子,不用说话就生生把他拒了。
  他唇角的笑容渐渐也凝固了,今夜他注定不能和她共寝的,多蹉跎也无用,依言点头:“好吧。”
  怀珠敛一敛衽行礼。
  陆令姜似有所失,总觉得缺了大块东西,想抱一抱她再和她分开。可两人之间的距离远得还能再站下三四个人,空荡荡地吹着凉凉的秋风。
  他垂垂眼,刚伸的手又不动声色地缩回。
  两人一个走,一个停驻在原地。
  一个再不回头,一个却流连忘返。
  短短的走廊,怀珠的后背被陆令姜盯,往前走的脚步沉重,无比漫长。
  她能感知到这种目光,也知道陆令姜意犹未尽。从前她鲜少有这般奢侈地独享他注视的时刻,现在她只如芒在背。
  夜雨悲意地下着,万籁俱寂,无声诉说某些遗憾,犹记得当年。
  新婚之夜,他温柔地解开她绳子,抚摸她头顶的疤:“谁把你绑成这样?”
  喝醉那晚,他搂住她:“玩玩吗?”
  画面一转,出征前,他笑:“好。我回来就带你去看一场小玉堂春的戏。”
  白绫送来时,“这就是太子的意思。”
  原来玩玩,就真的只是玩玩。
  而现在,他又这么深情地凝视她。
  怀珠敛起眸中情绪,依旧无喜无悲,加快了脚步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
  陆令姜手握观音坠,她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的那一刻,空疏疏的,血撞心头。
  幻觉忽然出现了,一位白衣姑娘的脖子悬上房梁。她不停地喊他的名字,哭泣说:“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救救我。”
  幻觉很快消失了,徒留一片朦胧而孤寂的月光。周围黑夜冷雨如注,他心口忽然一阵锥刺的疼。
  好奇怪……
  最近总做这些荒唐的梦,一会儿梦见观音走了,一会儿白衣姑娘上吊。
  今夜虽得了个观音坠,聊胜于无,但他这第一次郑重其事的挽留算是失败了,且败得溃不成军。
  他还以为他多浪漫呢。
  瞧地上那两把被弃如敝屣的长剑,如焚琴煮鹤,笑话,全是笑话,无声嘲笑着他。
  陆令姜亦笑了,自己嘲自己。
  目前她最大的症结是眼睛,他不该搞这些虚的,早日将她的眼睛治了,才能博她欢心。
  他阖了阖眼,独自一人站在鹅颈长廊中静默良久,才拜别白家主人,喊赵溟离开白家,连同卫兵也一同都撤走。
  ……
  翌日东宫有韩家到访,为了韩若真在承恩寺被罚跪一事。陆令姜说了几句客气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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