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呵!”宁战仍旧是胡子拉茬,不修边幅,但此刻,已无法从他的脸上、身上,看出驻守边关,手握兵权的大将的豪迈与不羁。
有的,只是不得志的颓废,和愤世嫉俗的不甘。
宁战嘲讽出声,双眸灰暗,没有一丝光彩,他近乎哽咽地开口:“在这个时候召我回京,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圣上本就对我宁家不满,经此一事,我与圣上之间,又添了新的隔阂。就算最后查清楚,我是无辜的,圣上也不会用的。”
“圣上怕我,会因他打压宁战而不满。”
“也会怕我,会因他不信我,突然召我回京,而心存隔阂。”
“偏偏这种事,圣上不会问我,我也不能主动提。我要主动提了,那就表明我心里想着这事,对圣上不满。”
“事实上,我也确实对圣上的决定不满,我也没办法眯着良心说。我一点也不在乎,圣上对宁家的打压,对我的怀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圣上已经疑了我,而圣上身边,从来不缺可用之人。我也不是九皇叔那般,惊才绝艳,无可取代的人。圣上完全没有必要,用我这么一个,心存隔阂、对圣上有了不满的人。”
“老阎,我完了!我此去京城,就完了!”
“日后,我再也不可能掌兵了!”
宁战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老阎,我这回真的完了!”宁战委屈的,像个孩子。
他转身,趴在副将肩膀上,嗷嗷大哭:“我此去京城,怕是一去就不能再回了,只能留在京中做官了。日后,便是我官做得再大,我也不可能回边疆,再掌兵权了。”
除非北庆再起大战事,除非北庆的武将,全都不得用了,圣上不得不用他。
但那是不可能的。
在北庆的武将中,他虽是数一数二的,但也不是无可取代的。
副将伸手,本来想要拍宁战的背,安慰一下宁战的。不曾想,听到宁战突然说,他会留京做官,官会做得更大,顿时就……
“滚!”
副将一点也不留余力,一把将宁战推开。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
他为宁战担心,简直就是浪费自己的感情。
“老阎,你干吗呢?我这正伤心呢。”宁战好歹是个九尺儿郎,带兵打仗的武将,副将这一推,用尽了全力,宁战也只是退了两步。
但宁战不高兴,宁战委屈。
他抬着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武将。
哭了一场,满脸红印子,脸上鼻涕、泪水糊了一脸,又脏又丑。
他却毫无自觉,见鼻涕要流出来了,宁战用力吸了一下,将鼻涕吸了回去。
副将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看到肩膀上透明又黏糊的一团,顿时头皮发麻,想也不想,就把外套给脱了,重重地掷下宁战:“我真是,倒了八子霉,才遇到你这么一个主子。”
“干嘛,干嘛呢,你这是要以下犯上呢!我还没死……不是,我还没有走呢,我还是边关的大将军,你胆敢冒犯我,小心我让人揍你丫的!”宁战接住副将的衣服,看了一眼,抬手,就往脸上糊。
虽然布料糙了一点,但他的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将就擦一下。
毕竟,这衣服不是他的,脏了不用他去洗,他还挑什么挑。
什么?
以下犯上?
还冒犯!
守在外面的亲兵,听到宁战带着哭腔的嘶吼和指责,顿时就……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中闪着兴味的光芒。
他们好像,搞到了大的了!
而在看到,副将衣衫不整地走出来,两个亲卫更是双眼放光。
他们不仅搞到了大的,还搞到了真的。
宁将军和阎副将……
宁战不知,他离开边关后,虽然人不在边关了,但边关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就是这传说……
好在,宁将军与阎副将也不知道。
所以,传不传说的,也就不重要了。
北庆皇帝下旨,急诏宁战回京,连日期都定好了,算好了,就是不打算,给宁战交接、安排人手,在边关布局的机会。
也由此可见,北庆皇帝有多不信宁战。
宁战会气得摔圣旨,真的一点也不意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圣上不给宁战,交接、安排后续事务的时间。宁战便是有时间交接,也不能做,更不能多见人。
军中十余万人,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皇上的耳目。有多少是别人的耳目,哪怕是宁战这个执守边关的大将军,也没办法完全摸清。
但他可以肯定,这军中一定有圣上的人,有圣上派来监视他的人。
是以,他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带着几个亲兵家将,立刻出发,一刻也不能耽搁!
第631章 争一争这从龙之功
九皇叔算好了一切,他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宁战大笑了一声,笑的自嘲又可悲。
他不知道,他是该为自己可悲,还是该为北庆感到可悲。
北庆的帝王、朝臣,他们所有的反应,都在九皇叔的算计中。
他们所做的决定,全都是按九皇叔,事先划好的道走的。
一国之中,最顶尖,最聪明的那一批人,全被九皇叔玩弄于鼓掌间而不知,反倒沾沾自喜,以为算计到了九皇叔。
而他……
亦是可悲。
哪怕他明知,这一切都是九皇叔的算计,可他的反应,他的决策,也仍旧如九皇叔所愿。
每一件事,他们每一个人的反应,都被九皇叔事先预料到了。
“真是,可怕的男人!”宁战怯了,他感到害怕,他想要退缩。
就像当初,他在战场上,与九皇叔正面交锋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就是退缩。
当初,他强忍着心中的惧意,他没有退缩。
然后,他就迎来了,人生中最惨烈,也是最迅速的一场败仗。
只两招,他就被九皇叔打下了马。
要不是他命大,他当时在战场上,就被受惊的战马,活生生踏死了。
也正因为,那一次的正面交锋,他之后遇到九皇叔,都十分谨慎……也可以说,天然的惧怕。
以至于,他之后从来没有,再与九皇叔正面交锋。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敢。
这一次,九皇叔重毒,无法动武,命悬一线,他才有的勇气,站在九皇叔面前。
可他忘了,能率领三十万大军,抵达北庆、南越和西楚三十万大军的男人,拥有的绝不仅仅是武力。
他还拥有,非凡的智谋,以及常人难以企及的聪慧。
善战者,自然也善谋。
从古至今,出色的将领,无一不精通兵法、谋略。
像九皇叔这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从无败仗的顶尖将领,就更不用提。
要说九皇叔是莽汉,只会硬打,只会仗着武力高,欺压其他人,四国的百姓都不信。
能以少胜多者,怎么可能是,只知横冲直撞的莽夫。
以前,九皇叔没把他的算计,用在战场以外,不过是……
他的对手不配!
连九皇叔一只手都打不过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九皇叔费脑筋。
敢挑衅九皇叔的,人还没有蹦起来,就会被九皇叔按下去。
现在……
宁战看着,换上他亲兵衣物,站在亲兵中,半点不显的九皇叔,苦笑了一声。
他该为自己感到高兴。
至少,他值得九皇叔费脑子算计。
九皇叔这是抬举他了。
“出发!”宁战上马前,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混在他亲兵中的九皇叔、苏云七、王子戎和谢三。
是的,就这四人!
四个人,三个不能打的,唯一一个能打的,还中了毒。
宁战不知道,九皇叔哪来的自信。
自信,他不会在半途,对九皇叔下杀手。
自信,他不会出卖九皇叔。
要知道,现在的九皇叔,就是一只纸老虎,经不起一点风暴。
但宁战知道,九皇叔这一步,又走对了。
他不敢半途下杀手,也不敢出卖九皇叔。
甚至都不敢让人知道,九皇叔在他的亲兵中。
便是他的副将,他也没有说。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圣上不信他,怀疑他与九皇叔之间,有什么勾当。
他怕,他没弄死九皇叔,反倒先一步传出,他悄悄把九皇叔带进北庆的,坐实了他与九皇叔有勾当的传闻。
他不是圣上的心腹,甚至得不到圣上,半点信任。
他相信,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圣上绝不会管,他是不是被迫的,直接就会把罪名,定死在他身上。
他也怕,九皇叔报复他的家族。
九皇叔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唯独不能死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