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界会失控吗?到时候人类算不算作茧自缚呢?
s区的上位者为了获取强大的力量征服海洋而不惜付出高昂的代价,在每一个入职的生物工程师合同上加注一条生死状般的责任协议,这份工作蕴含着无限危险。
在实验基地,死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押运过程当中暴乱的生物经常造成的死亡,实验期间生物愤怒造成的死亡,喂养过程中饲养员被拖入缸体,变成实验体午餐的死亡。
这些死亡屡见不鲜,可归根结底都是小规模的,现在呢?
s区作为整个巴别塔基地危险系数最高的地方,眼下竟然失控了。
惊雷划过大地,骤然照亮一切,地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影子。
唐柔悚然回头。
不远处,嗅着她血腥味的庞然大物正朝前匍匐着,浑身遍布着褶皱的灰褐色皮肤,它面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鼻孔状的东西嗅着地上的气息,侧面是巨大无比的耳廓。
唐柔走投无路,缩在巨型玻璃缸旁边,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身体。
背后的透明玻璃里是漆黑阴暗、看不到边际的海水。
她无法控制自己足部流血,也无法控制自己像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佳肴一样,散布着血腥味,任由怪物一步步朝她走来,吞噬掉她。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带着细微的震颤。
巨大而丑陋的怪物已经逼近眼前,唐柔紧紧闭上眼。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从背后伸来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压下了她的惊呼。
冰冷的海水笼罩着身体,唐柔心如擂鼓,被人拖进水中。
水花惊起小范围的波动,她被拉下宽广的缸体,只留出眼睛和鼻子。
一声轰鸣,重物撞击地面。
庞大的巨兽低头贴在地面嗅着原本她跌坐的位置,极近的距离让唐柔被迫看得极其清楚,连湿润蠕动的在薄薄的粘膜下,无数条软体虫般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冰冷的怀抱,贴得极近。
唐柔的衣服早已被人造海水打湿,贴在身上,环在她腰间的是一条无法忽视的修长手臂,如同无瑕细腻的美玉,是这漫天漆黑中的一抹亮色。
“嘘。”背后的人用气音说,“安静,它们看不见。”
这道微弱的气音莫名带来了安全感。
那个怪物并不靠近水池,只在地上嗅了嗅,没有找到猎物,就拖着庞大的身躯慢吞吞地离开了。
如他所言,它们看不见。
可唐柔的注意力却忍不住被身后之人吸引。
湿发落在她肩上,浅淡的金色蜿蜒而下,如海藻,更像落入水中的圣洁阳光。
修长苍白的手指中间有晶莹剔透的薄膜,轮廓极其漂亮,像工艺品。
他们在冰冷的海水中漂浮着,海水遮掩住脚底的血腥气,身后的人似乎动了一下,随后低声说,“你受伤了。”
唐柔转回头。
绝美的面庞近在咫尺,狠狠地冲击了视觉,湿润纤密的眼睫像栖息了蝴蝶,半掩着宝石般的瞳仁,剔透的铂银色下流转着略带着审视与冷漠的微光。
她有些惊讶,“是你?”
那条惊艳过她的人鱼。
在那透着一片幽深神秘的人造海水下,漂浮着宽大尾鳍的影子,深受造物主宠爱的面庞带着浅淡的戾气,不如唐柔上次见他时友善。
第22章 针尖与锁链
人鱼淡淡地‘嗯’了一声,低磁的声线带着凉意。
他很冷淡。
可唐柔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让他生气的事。
唐柔不得已扒着他的手臂,将头努力伸出水外,不被淹没口鼻。
“你怎么藏在这里?”她看着深不见底的巨型水缸,有些害怕,“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人鱼掀起眼睫,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害怕?”
“嗯。”她诚实地点头。
水里似乎匍匐着凶残的怪物,随时要扑上来将他们的喉咙咬破。
人鱼不说话了,身上的冷气更足。
随着转身的动作,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人鱼与上次看起来很不同,修长的脖颈上缠绕着管状物,乍一看像戴了项圈,他原本无暇的肌肤上连接了数个针头贴片和透明的输液软管,里面流动着金红色液体,看起来分外怪异。
像被福尔马林浸泡着的美丽标本。
她看向那些输液管,“你怎么了?”
人鱼没有回答,松开手,那双漂亮的铂银色眼眸中满是无声的控诉。
唐柔从没有伤害过他,所以对他眼底的愠意感到奇怪。
或许她身上的白色制服让他将自己和伤害他的研究员化作了同类,迁怒了?
唐柔保持着安静的模样,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等人鱼的情绪平缓一些后,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将人鱼垂在额前的湿润长发拨开。
随着皮肤的暴。露,她发觉不只是那些交错的针头和输液管,连带男性苍白优美的背脊都遍布了狰狞的伤痕,像被人肆意摧残过。
有人曾说过,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事物撕碎给人看。
唐柔蹙眉,只觉得那些伤痕触目惊心。
他难道……
纤细美丽的人鱼和这个巨型水缸极不相衬,像是篮球场装乒乓球一样滑稽,所以唐柔不觉得这个水缸是用来关他的。
而且,人鱼毫无攻击性。她之前听说这里关押的是s区最危险的生物,所以更是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
唐柔的眼神变得怜悯。
他可能是这个水缸里关着的生物的食物。
鱼尾美人不知道在自己沉默的片刻人类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自我攻略,他绕着她游了一圈,又靠回来,隔壁贴着她的衣袖,眉眼恹恹地低垂着。
即便作为食物也愿意在唐柔濒临危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
唐柔想,这是条善良的人鱼。
她看向那些隐约露出刺目绯色的针眼,询问他,“这些东西可以拔掉吗?”
人鱼终于掀起眼睫,无声望过来,湿润的睫毛压不住眼底的晦涩。
最终,他只是说,“我没办法碰触它们。”
“那我呢?”
人鱼没有说话。
唐柔伸出手,对方并没有拒绝,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捏住一根刺入他脖颈皮肤的针管,随后向外用力。
人鱼唇畔溢出闷哼,湿润的眼睫震颤,像坠落进蛛网无法挣脱的蝴蝶,经历了极大痛苦一般蹙眉趴在玻璃水池边缘。
那根针头也随着他的动作彻底扯出体外。
金红色液体从那狭小的针孔中喷洒出来,他抬手按住脖颈,呼吸起伏几下,脸色愈发苍白。
原来软管里流动的泛着金芒的液体,是他的血。
唐柔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慌忙松开手,却被他反手按住。
掌心被迫贴在他的皮肤上,感受着手下细滑温凉的身躯。
“继续……”他声音微弱,似乎没什么力气,“帮我。”
唐柔好像明白了。
因为某种原因,他不能碰这些东西,但唐柔可以,所以他想忍耐着痛苦,让唐柔帮他将这些东西取下来。
唐柔只能说,“那你忍一忍。”
人鱼点头,抬手将头发撩到一侧,修长如同天鹅一般的脖颈展露在他眼前,只见优美的肌肤脉络上刺着一根又一根软管,有些是在往他体内输送着什么,有些是将他的血液抽出来。
半透明软管深入水底,不知连接到了何处。
唐柔咬牙,捏住他脖子上的一条针管,狠心用力将它拔下。
针尖细长,闪着冰冷尖锐的光芒,细小的针眼向外渗透着一滴又一滴蕴含着浅金色光华的血珠。
人鱼垂下头颅,湿发遮住脸,只留给唐柔一截微微拱起的脖颈,骨骼清晰分明,似白玉雕琢出的竹节。
“是不是很疼?”唐柔担忧地问。
藏在发丝下的男人紧闭双眼,睫毛轻颤不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尖锐的角质齿咬住了自己的唇。
压抑住不适时冒出的心疼,唐柔强迫自己狠心,她寻到了针头,忍住闭眼的冲动,捏住,拔出,尽量将速度提快,免得延长他的煎熬。人鱼的背脊弯折下去,他趴在水池边缘,除了最开始难耐的闷哼,一直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柔总觉得水下有若有似无的金属碰撞声。
等她将所有针管拔出来后,人鱼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结束了。”唐柔将那些东西扔进水中,轻声安抚他,“都结束了,应该很快就不疼了。”
昏暗的天地间,只剩下他肤色透出的冷白,死气沉沉地趴在一旁,如果不是起伏喘息的背脊,唐柔都要担心对方是不是在疼痛中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