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隔着自己,她仿佛看到对方写下这段话时,含笑的眉眼。
——
阿兰,见字如面。
我们由绝对利己的基因而来,身体蕴含了一万年来的生存密码。
我们是物质的堆叠,是基因为了保全自己而设计出来的精致的生存机器。
我们所有的“本我”,只是神经元突触产生的微妙火花。
或许连“爱意”的本质都基于楞次定律。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靠近你。
想跟你一起看星辰,潜深海。
想和你一起延续dna,将记忆镌刻进表观遗传基因。
我产生了抽象的爱和恨,欢愉和悲伤。
我想未来短暂堆积的时间中,抬眼可见你的身影。
生命很短暂,请允许我的自私,想在你脑海中刻下关于我的物理印记。
请问,亲爱的阿瑟兰小姐,你愿意接受这样自私的我吗?
太阳直射北回归线之前,我想得到你的答案。
——萧宁,0601。
阿瑟兰攥紧书页,手指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
收到这本书的那天,阿瑟兰给他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
后来大概是打得太多了,对面终于接通,却没有任何声音。
刚挂掉电话,阿瑟兰收到了他的分手消息。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联系上他。
所以,她从没想到,那天收到的礼盒里,会装着这样的东西。
太阳直射北回归线是夏至日。
六月二十二日。
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提到过。
屋里陆续又进来了几个人,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钻戒,不就是求婚吗?
第68章 伤痕累累的美丽生物
她们忽然想起来,一向不苟言笑的萧主任在被“那些人”抓走之前,总是发呆,然后露出温柔的笑。
曾有人大着胆子问他,“萧主任,怎么那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他很温和,有些不好意思,眉眼间含着缱绻,“还没有发生,不过,希望她能同意。”
“萧主任这么好的人,不管求别人什么事都会答应的。”
他笑了,温柔得让人恍神,“借你吉言,但愿如此。”
难道,让萧主任出神含笑的事。
是求婚吗?
几个人面露复杂。
再看向阿瑟兰的眼神中,总带了些若有似无的怜悯。
阿瑟兰眼睛红红的,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唐柔扶起她,拿上那本书,这次离开没有任何人阻止,她们不发一言地让开路,无人说话。
走到办公室外面,她问阿瑟兰,“你在想什么?”
阿瑟兰低下头,看着掌心里的钻戒,胸口起伏了几下。
“我在想,萧宁为什么那么狠心,说要求婚,结果拉黑我了。”
“凭什么,他说走就走。”
“说分手,就分手,不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
唐柔说不出话来。
阿瑟兰哭了出来,“什么意思啊他,后悔了?不喜欢我了?王八蛋,谁想要他的破戒指,凭什么分了手还不让我好过!”
唐柔拍着她的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因为她在那个世界得到了答案。
有人告诉她,已经死去的人,带着未了的心愿,会以清晰的形态出现在那个世界里。
萧宁……
恐怕已经不在了。
她哭着说,“我就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柔,我想跟他说,我愿意。”阿瑟兰几乎喘不上来气,用力地攥紧戒指,按在胸口,“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他都把我拉黑了,我还想着他,还希望他能回头看看我。”
“我愿意嫁给他。”
“柔,我骗人了,我忘不了他。”
阿瑟兰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她们背靠着的水下玻璃隧道后,有一道丑陋的影子。
它藏在水藻里,静静地注视着她。
它有着有着青灰色的表皮。
如同肿块般难看堆积的身躯。
以及一双,哀伤的眼睛。
……
消化完被求婚又被分手的事,阿瑟兰情绪很激动,想把那枚戒指扔了,唐柔赶紧拦住了她。
阿瑟兰想了想,又将戒指攥回手里。
红着眼,恶狠地说,“也是,等萧宁回来了,我要把这枚戒指甩到他脸上。”
唐柔只是不想让阿瑟兰扔掉萧宁的遗物。
也好,这样误会着,总比让她知道残忍的真相好。
阿瑟兰一夜没睡,哭累了,唐柔把她送回去后又回到了实验基地。
她觉得很不对,在萧宁的办公室,唐柔隐约看见桌子与单人床的夹角下有一堆厚重的文件,上面都批注了红色的“驳回”二字。
这背后或许藏了什么秘密,或许跟萧宁的死因有关。
可在她搞懂那些事前,接到了一通电话。
医疗中心让她过去一趟。
。
远远地看到医疗中心亮着森然的白光,像一座巨大的金属墓地。
还没等她走过去,里面的人已经打开了门,快步走出了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面无表情地走到唐柔面前,显然知道她的身份。
“快点把他领走吧,这条人鱼没有正规的手续,我们不能收救他。”
“为什么?”唐柔惊讶了,“他是基地的实验体,怎么不能收救?”
最前面的治疗师扔给她两瓶药,“如果你愿意的话,自己给他涂涂吧,这些东西可以消炎。”
“可是他伤口那么严重……”
男人打断她的话,“救助实验体是需要名额的,他没有编号,也没有身份芯片,我们不能违反程序。”
他们走了之后,医疗室几乎没有人了。
唐柔寻着昨晚的方向找到人鱼的房间,推开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带有异香的血腥味。
人鱼还沉睡着。
身上还盖着她那件白大褂,一头浅金色的长发如摇曳的水藻,从金属架上坠下。
即便四周一片昏暗,他身上仍旧泛着微弱的水光,粼粼的鱼尾像一条巨大的宝石雕刻而成的工艺品,在黑暗中闪耀着璀璨的辉光。
唐柔清晰的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些没有愈合的伤口。
白皙的胸膛上交错纵横着鲜艳殷红的血痕,皮肉外翻,像绽放到荼靡的花朵。
她进来的那一瞬间,人鱼就已经察觉到了,蹙着眉,像是在忍耐痛苦,抬眼朝她看过来。
很安静,不哭不闹,脆弱又乖巧。
“你还好吗?”
她快步走过去,人鱼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指冰凉干燥,薄唇褪尽血色,有些干裂。
原本湿润的鳞片和皮肤都严重缺水。
人鱼手臂撑着抬起上身,将头贴在她的腰上,闭着眼睛。
衣服也被他攥紧了手里。
为了防止他在大幅度动作下伤口裂开,唐柔只能强制性地按着他的肩膀,虚虚地将人圈着。
“别动。”
远远看过去,像在拥抱。
她轻轻拍着人鱼的肩膀,对他温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人鱼低垂着头颅,盖在身上的白大褂滑落,背上猩红的血痕像被撕裂了翅膀。
他们竟然把他晾在治疗室整整一夜,怎么忍心呢?
昨天晚上的推车都还在,她把车子推过来,打开上面的水箱盖子,让人鱼进去。
“先离开这里。”
人鱼对她表现出十足的信任。
在不知道唐柔要带他去哪里的情况下,费力的支撑着上身,一点一点挪到水箱里。
转了一圈,从水中冒出头,浅金色的长发如海藻一般贴在皮肤上,格外诱人。
第69章 茶香四溢与笨蛋美人
阿尔菲诺一直是特别听话的实验体。
但是这个听话要加一个特殊的前提,就是,在面对唐柔时。
在他眼中不堪一击的实验舱早已控制不住他,会安静呆在里面,是因为唐柔喜欢听话的。
所以他就愉悦地扮演温驯乖巧的形象,黏着她,眼巴巴地等待着她。
办公室的大门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青年立即打开舱盖,探出优美苍白的上半身,冰冷的面孔变得柔和。
“柔。”
这一声呼唤浸染了太多潮湿的水汽,以及无法诉说的欲念。
灼热又温柔。
很快,饲主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他抑制不住愉悦的心情,快要从水舱里爬出来。
“柔、你回来、了……”
可就在这时,视线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青年瞳孔紧锁,死死地看向她身后。
那是什么?
“17号,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
唐柔一直觉得,17号是个很乖的孩子,像摇尾乞怜的小狗一样,每天粘在她身边,动不动就探出触手悄悄卷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