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妈妈……
  大火吞噬了一切,把记忆里温柔的妈妈烧成了一具焦尸。
  白行简诡辩,称是程瑾禾烤火时睡着,引起火灾,把自己烧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八岁的小屿撞到头,并没有完全昏厥过去,迷迷糊糊地看到了这一切。
  “是他,是他用烟灰缸砸死了我妈,他是杀人凶手!他是坏人!”八岁的小屿指着白行简仇恨地大喊。
  警察验了烟灰缸,证据并没有被完全烧毁,白行简被判了无期。
  一直到两个月前,绝症要死了,才被放出来就医。
  白行简挣扎着要起身,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程屿,恶声恶气地说:“早知道,当初就该连你一起烧死!”
  白行简力竭,摔回了病床。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气味,不是消毒水的味道,那是一种糜烂,人将死的气味。
  白行简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疼,好疼,他快要被疼死了。
  白行简目光怨恨地说:“你怎么能把所有的事算到我头上?这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要不是你妈那个贱人在外面给我戴绿帽,还想跟野男人私奔,我会一怒之下弄死她?害自己坐十几年牢,最后得绝症死?”
  “白行简,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卑劣,永远觉得是别人的错,而你是无辜的。”
  程屿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早已看透了白行简的嘴脸。
  “我难道不是无辜的?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女人去外面勾三搭四?”白行简振振有词,“你那时候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根本就是你妈对不起我,你被你妈蛊惑了,我才是受害者。”
  无耻!卑鄙的小人,自己的身上怎么会流淌着这种卑劣小人的血?真让人觉得恶心,忍不住要呕吐。
  程屿手紧紧握着扶手,克制着从胸腔里喷涌而出的愤怒,但为人子,他怎么能容许白行简这样侮辱他的妈妈。
  “你闭嘴!”他摔了一旁桌子上的水杯,怒斥道:“出轨的人是你!家暴的人也是你!把家里钱拿去赌光输光的人也是你!从来不养家的人更是你白行简!从始至终,我妈都对得起你,是你对不起她,你没有资格提她!”
  “你要还是人,就不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养家?”白行简笑了,“就她那样还养家,跑去ktv又陪人喝酒又给人摸,也叫养家?说不定还偷偷陪人睡,像她那样不要脸的婊子,我不过打她骂她两下,我能要她,已经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她居然还敢跟野男人跑!”
  “闭嘴!你闭嘴!”程屿难以控制地扑上前,用力地揪住白行简的衣领,“都是你的错,是你怀疑她跟同事有染,跑去学校闹事,才害得她丢了学校的工作,她要养我,养这个家,才会去ktv当陪唱。
  她牺牲了那么多,你怎么敢侮辱她。
  我妈她不是你口中那样的女人,她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是你自己没有用,养不起家,你自卑心作祟,所以总是挑事,找我妈的麻烦。
  白行简,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你就是一个魔鬼,一个让我和我妈生不如死的魔鬼,你早就该死了的,你早该死了!我要你给我妈偿命!”
  第27章 第27章有点想他了
  “咳——”白行简剧烈咳嗽着,像随时要咳出血一样。
  “小屿。”白敬梓和陈秀芹夫妻俩听见动静进来,见状赶紧将程屿拉开,“他都要死的人了,你这是做什么?你理智一点,别害了你自己,程屿!”
  程屿双目赤红着,陷入过去的记忆,痛苦难忍。
  白敬梓夫妻俩在外头也听到了一字半句,此时不免说两句话,“白行简,你给你的下辈子积一积德,当初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瑾禾从来没对不起你,她去ktv陪人唱歌,是人家老板看她从前是音乐老师,唱歌好听,才请她去的。
  我和小屿都陪着一起去过的,就只是唱唱歌,没干什么其他的,是你自己对不起瑾禾,你非往她身上泼脏水!是你无耻!”
  “咳咳……”白行简终于喘过气来了,“你们都向着他们娘俩,当然帮他们说话。现在这小子混出名堂来,你们当然更向着他说话。”
  白敬梓叹气:“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当初你和瑾禾,谁不称赞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白行简的眼睛泛着灰气,喃喃道:“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程屿冷笑出声,“因为他本性卑劣,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咳咳……”白行简剧烈咳嗽起来。
  “小屿啊,”白敬梓劝道:“就让这件事过去吧,你爸已经受到惩罚了,他马上就要……你难道就不能说一句好话,宽一宽他的心?喊他一声爸爸也好。”
  白行简灰暗的眼睛,期待地向程屿看去。
  听说做过恶的人,在死之前取得原谅,不会下十八层地狱,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
  “不可能,除非我妈活过来,不然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他,他不是我爸,只是一个凶手,一个面目可憎的凶手。”
  “你,你这个不孝子!”白行简抬起手,发颤地指向程屿,咬牙切齿,他苦了一辈子,就下辈子投个好胎这点念想,这个不孝子竟然不肯成全他。
  “噗嗤——”白行简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力竭瘫倒在床上。
  “医生,”白敬梓连忙按下了呼叫铃声。
  白行简挣扎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直愣愣地瞪着程屿,一字一句地说:“你这个不孝子,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你跟我有什么两样?你也会落得跟我一样的地步,早绝!无子送终,没有人会爱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诅咒你,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都会离开你,你这个丧门星!你会失去所有的一切!一切!噗嗤——”
  白行简又吐出一大摊血,这次头一歪,没动静了。
  医生赶了来检查,面色一震,拉起被子,盖住白行简的头,“请节哀!人已经去了。”
  ……
  程屿走至窗户边,垂眸看到之前扔在垃圾桶上方的烟盒,他伸手捡起来,取了一根点上火,拿在手上猛吸了一口,太急了,烟呛在他肺腑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容易缓了下来,他拿着烟笑了起来,一滴眼泪掉落,滴在医院走廊的瓷砖上。
  他伸手摸了摸眼眶,低头又吸了一口烟,靠在墙壁上,仰着头,缓缓地吐着烟雾,烟雾被窗户细缝里吹起来的风吹散,那冷风像一条阴冷的蛇顺着程屿的脖子,钻进他的衣襟,凉凉地“咬”一口,全身冷得忍不住发抖。
  他抱住胳膊,缩起来脖子,继续低头抽烟。
  白敬梓和陈秀芹办完事过来,就见到这样一幕,程屿没心没肺地抽着烟,对亲生父亲的死毫无反应。
  程屿见白敬梓和陈秀芹过来,连忙用手指掐灭了烟头。
  “人已经安置在太平间了,”白敬梓过来说:“你想一想要请些什么人来参加丧事,医院有合作的殡仪馆,现在都是一条龙服务,不用操很多心。”
  “不用了,直接火花,随便找个地埋了,敬叔,麻烦你帮我找人办吧,人埋在哪,也不用告诉我,我不会去祭拜的。”程屿轻轻地说。
  白敬梓叹息,他知道白行简不对,但自己和白行简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不论如何人都死了,他还是希望白行简能安心的去。
  显然程屿答应回来见白行简一面,就是奔着戳白行简肺管子来的。
  现在连丧事都不打算办。
  白敬梓想到小屿刚出生时,白行简高兴得眉开眼笑,一直亲儿子的小脸蛋,嘴里说着,“我当爸爸了!”
  小屿会走路之后,也很粘白行简,一直爸爸,爸爸地喊。
  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多好,是多幸福的一家人。
  直到白行简沾上了赌,又惹上了外头的女人,原本美好的家一点点散了,而白行简完全变了一个人,卑劣得他这个发小都认不出来。
  甚至还……
  罢了,人已经死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白敬梓拍了拍程屿的肩膀,说:“好,都交给我来办,小屿,一切都过去了,你万事往前看。”
  “谢谢敬叔。”程屿微微颔首。
  陈秀芹说:“时候也不早了,蕊蕊还在家等我们,我跟你敬叔就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程屿道。
  送了白敬梓夫妻上车,程屿站在路边,望着茫茫黑夜,一时不知该身往何处,寒猛烈地拍打着他的雨伞,冰雨落在他身上,侵入他的衣襟。
  好冷。
  忽然,他放在大衣口袋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顾柔打来了电话,他心口一暖,接了电话,“喂?”
  噼里啪啦,电话那头传来放烟花的声音,顾柔轻快的声音响起,“新年快乐!程屿,祝你新年新气象,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程屿耳朵贴着手机,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沉重的心脏变轻了,“新年快乐!顾柔,也祝你新年新气象,要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天天都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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