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裹着外套站在乐器馆外的台阶上张望了一圈,注意到对面停着一辆买米糕的推车。
摊主看起来年事已高,应该对这一带比较熟悉。
她拢了拢衣服,上前搭话:
“您好?”
但老人看着她开合的嘴唇,指了指挂在摊前的牌子:
“摊主是聋哑人听不见,如要买米糕,请直接付对应的钱。”
下面是一张价目表。
岑意倾没想到最近的手语课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尝试着用手语比划着询问线索。
老人这下看懂了,同样用手语告知她,临街有一家评弹馆。
她竖起大拇指弯曲指节,用手语对他道谢。老人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得到新的线索,岑意倾准备离开。
刚走出几步,她便被拂面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脑中霎时想起什么,她把小艺拉到一边:
“能不能借我点钱?等我拿到手机就还你。”
小艺疑惑:“怎么了?”
“这天儿挺冷的,他老人家在这里摆摊也不容易,我想把他的米糕买下来,让他早点收摊回家。”
小艺应允,陪她一起回到小摊前付钱。
岑意倾想提醒他多穿点衣服,奈何还不知道如何用手语表达,只能做了一个穿衣服的动作。
好在老人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朝她弯弯大拇指。
摊位上剩下的米糕还多,她一一分给随行的工作人员,还给自己和宋祈一人留了一块。
步行到评弹馆的路程不远,岑意倾双手捧着热乎乎的米糕,一边吃一边暖手,到达目的地时正好吃完。
她扔掉塑料袋,伸手摸摸给宋祈的那袋,还热着。
温婉细腻的唱腔像江南小镇里潺潺的河水,从馆内流淌到街边。
她朝馆内望了一眼,一女子坐在台上,怀里抱着一把琵琶,唱着她未曾听过的曲调。
视线转向她身边的男性,岑意倾举起剪影仔细对比他手上的乐器,没错。
以防万一,她又拦住一个工作人员打听,确认这就是三弦。
但是宋祈去哪儿了?
馆内正在演出,不方便她四处走动。
为了不影响观众,她只能贴着墙弯腰走到最前排,回望观众席上的面孔。
宋祈不在这里。
难道又找错了?
刚刚才燃起的希望瞬间被现实的凉水扑灭,岑意倾垂头丧气地往门口走去,打算再在附近看看。
下一秒,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摸摸被撞疼的鼻子,抬头看向来者。
宋祈眸中带笑,“这就走了,不再多找找?”
熟悉的乌木沉香气息盈在鼻尖,她的嗅觉比耳朵和眼睛更早认出他。
“你怎么才来?”
“我来很久了。”他指指二楼,“在上面看你找了一圈,像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
“看见了还不早点下来,净给我找事。”她嗔怪。
宋祈摸摸她的头发,转移话题向她邀功:
“三个人里只有我认出了你绣的兰花。”
“真的?”她半信半疑,将已经微凉的米糕塞进他嘴里,“你怎么认出来的?”
真实但残忍的答案堵在喉咙里,宋祈迟疑片刻,给出了一个违背良心的回答:
“你绣得最好。”
岑意倾轻笑,她对自己技术心里有数。虽知道宋祈是在哄她,但她乐意相信。
两人成功会合,在评弹馆内稍作休息,开启下一个任务。
“稍后老师们将随机演唱歌词本内的片段,猜对三首曲目即可获得奖励。”
小艺把歌词本递给两人,又向他们展示了一枚徽章。
徽章是琵琶的形状,做得小巧精致,色彩与真实的琵琶极为相近,细节处也毫不含糊,琴头上是白玛瑙雕成的图案。
岑意倾对这种漂亮的小玩意儿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当即开始预习曲目,势必要拿下徽章。
歌词本上共有二十首曲目,她和宋祈一人一半,先把歌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十分钟后,岑意倾踌躇满志地开始了游戏。
台上两位老师开始演奏,琵琶声清脆如珠落玉盘,但她没什么心思欣赏,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等待即将听见的唱词。
然而老师一开口,两人都傻眼了。
她和宋祈都是从小就长在北方的人,对吴语一窍不通,也没了解过评弹,只能听懂唱词里少有的几个字词。
她硬着头皮翻歌词本,还没翻出个结果,片段就已经演唱完了。
岑意倾一头雾水,只能把几个勉强能听懂的词语当作依据,在歌词本中检索。
没找到。
她用胳膊撞了撞宋祈,“是你那里的曲子吗?”
宋祈不语,只是一味地翻歌词本。
良久,他抬头,两双写满茫然的眼睛四目相对。
不必开口了,岑意倾知道他也没听出来。
她只得随手翻开一页蒙个答案,意料之中的错误。
后面几首曲子的难度也没有分毫降低,岑意倾只连蒙带猜出一首《秦淮景》,最后以一分的成绩含恨结束游戏。
那枚徽章是得不到了,被放回玻璃展柜里,在灯下泛着耀目的光。
岑意倾停驻在前注视良久,最后什么也没说,叫上宋祈回住处。
天空已经擦黑,第一天的录制结束。
趁着岑意倾去洗澡的功夫,宋祈披着夜色走出院门。
第53章
歪理“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祈回来时岑意倾刚洗完澡,擦得半干的头发垂在肩头,湖蓝色的睡衣被打湿成靛蓝。
她在浴室里听见开门声,伸出脑袋朝外望了一眼,“你去哪儿了?”
宋祈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
发丝被吹得高高扬起,连带他的声音一起吹散:
“后采。”
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他的动作轻柔,耐心帮她把湿润的长发吹干。
洗澡时门窗紧闭本就让她有些缺氧,暖风蒸得她更是晕乎乎的直犯困,坐在凳子上任由宋祈摆弄头发,撑着下巴和困意作斗争。
吹风机运行的声响填满整个浴室,过了许久才止息。
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他把吹风机搁在洗漱台上,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问:
“你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嗯?什么?”岑意倾已经快睡着了,他的话进了耳朵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先给出反应。
他没有再问,拍拍她的后背,“吹干了,睡觉去吧。”
她两手撑着洗漱台站起来,甩下宋祈迷迷糊糊回到床上。
“你刚说什么?”临闭眼前,她还没忘记这个短暂的小插曲。
“我说......”
宋祈帮她掖了掖被子,一垂眸,她已经阖上了双眼。
他失笑,不自觉放轻声音道:“晚安。”
-
江州是个有着浓厚地方特色的小镇,除了水墨画似的景致之外,还有着丰富的物质文化遗产。
这次的活动安排相对松散,第二天午后,岑意倾和宋祈出发去体验灯彩技艺。
工作室的展台上陈列着各式的灯彩,哪怕是最经典的宫灯和走马灯形制,也融合了强烈的吴门画派风格,宁静典雅。更不必说各种别出心裁的异形灯彩,从花朵到动物,各有一番风采。
岑意倾跟在队尾参观,一眼就看中了展台上的兔子灯。
不同于其他的灯彩,兔子灯的一头一尾还连着根背带,做好之后可以像斜挎包那样背在身上。
“咱们就做这个。”她说罢,转身去老师傅那儿领取材料。
别管什么手残不手残的了,今天主打一个挑战自我。
然而连续两次把用来扎骨架的竹篾掰断后,岑意倾默默看向旁边的乔语冰和司砚。
他们做的是难度较低的宫灯,骨架已经搭好,裱糊的工作也完成了大半。
而她和宋祈历尽千辛万苦,才勉强搭出了一个立体框架。
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像兔子。
岑意倾拎起刚扎好的骨架,不停在眼前转着角度,试图找到一个最像兔子的打开方式。
她每变换一个角度,宋祈的心就揪起一分,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把好不容易完成的骨架给转塌了。
终于哄着她放下骨架,他安慰道:“没事,之后画上眼睛鼻子就能看出是兔子了。”
她倒不觉得这骨架搭得不好看,相反,她对这副和宋祈一起亲手扎好的骨架有一种奇异的亲妈滤镜。
就像小地瓜上那些挂着自家丑孩子照片问网友能不能当童模的家长一样,她觉得自己的灯挺好的,就算要拿去出售也绰绰有余。
度过了最麻烦的扎骨架环节,接下来的糊纸和绘画都不算难事,岑意倾用毛笔在两侧点上眼睛,这兔子灯就大功告成了。
宋祈在提前预留好的孔环上系好背带,帮她把兔子灯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