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她平躺直视眩目的夕阳,那轮太阳高悬于群山之上,像一颗没有熟透的蛋黄,即将被山尖戳破,流下蛋液灼烧整座小镇。
“离开这里吧。”她轻轻阖上眼皮,伸出双手,等待感知到锁拷冰凉的触感,“替我离开这里。”
镜头拉远,河堤上的青草被夕阳照得火红,佟嘉像是躺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迎接属于她的命运。
她走不出这群山。
全片完,片场的掌声像是刚才流经耳边的河水,许久过后才止息。
常舒和拉起她,“有没有呛水?”
她摇头,“辛苦了。”
小桃冲上来给她裹了条毯子,“赶紧擦擦,别感冒了。”
她全身都湿透了,但这边条件有限,只能等回招待所才能洗澡,她先去剧组的车上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刚从车里出来,制片就给她送上一束花,比她送给温温那束要精致太多。
她正奇怪镇上哪里来的这些,鬼使神差地抬眼瞥了眼人群。
人来人往之中,女人站定在中间双手抱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盛栀。
她当即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束,上面插着一张卡片,第一行抬头的称呼就写着“姐姐”二字。
果然是她送的。
岑意倾朝她走去,路上笑着跟剧组的工作人员道辛苦,一直到她面前才收敛笑意: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见着我都不笑了。”盛栀嗔怪,仿佛和她还像从前一样。
只是两人都清楚,有些东西早就变质了。
她带着玩笑意味的话语并没有换来岑意倾面上片刻的松动,盛栀干脆也不扯别的了,切入正题:
“我来谈合作。”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男人右脸有三颗连在一起的痣,岑意倾对这个特征有些印象,是上次给她送水的人。
她身子一僵,拉住经过身旁的常舒和,“是这个人,对不对?”
“是他!”常舒和惊叫出声,引得周围的视线纷纷投过来。
她赶紧捂住嘴巴降低音量:“找到了吗?”
岑意倾点头。
她还想问下去,恰好远处的助理招呼她去喝姜茶驱寒,常舒和只能撂下一句“找到了就好”,匆匆离开。
又只剩下她们两人了。岑意倾接过她手里的照片,“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盛栀懒懒地扬了扬下巴,“你们剧组拍花絮的那几台摄像机。”
“我找到宋祈说要帮忙,看了那些拍摄片段。”
“这个人是盛风前段时间辞退的老员工。”她扯唇一笑:“我亲自让开的。”
“他是盛知川的人,我刚入职那一个月给我找了不少麻烦。可惜他这么忠心耿耿,还是被我一点小手段就给开了,他主子都保不住他。”
盛栀还是这样,她说话常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恶作剧。
“你猜我在他的账户查到什么?”
岑意倾不语,狐疑地看着她。
她打开手机,上面是一份转账记录。她指指上面的名字,“这些转账都来自丁秘书的老婆,分批次到他的账户。”
丁秘书。岑意倾有印象,盛知川的人。
“你说盛知川搞这些弯弯绕绕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目前所有的证据指向都再明显不过了。
盛栀接着道:“他对你有意见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要不是你,以他原本该有的股份占比,盛风早就是他的一言堂了。只可惜你带走了江梦,他少从爸爸那儿继承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只能和我平起平坐了。”
岑意倾望着近处的河面,波光粼粼闪得她眼睛疼。
她眨了眨眼睛,“我一直以为你们关系不错,你在盛家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过得很好,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她确实动了跟盛栀合作的心思,但在真正达成交易之前,她要确保盛栀不会中途倒戈。
真要论起来,他们兄妹才是一家人。
“得了吧。”盛栀嗤笑一声:
“爸妈把我当成废物养,盛知川把我当成废物看,我如果什么都不做,迟早成为待宰羔羊。”
她打小娇生惯养,盛从明夫妇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她有最漂亮的裙子,住着最大的房子,房间里总有数不清的娃娃。但后来盛栀才发现,这些归根到底都是钱和权的附赠品。
不把这两样东西握在手里,其他附加的东西迟早会被抢走。
盛家不打算给她,她便自己想办法要。在父母和盛知川的眼皮子底下尚且收敛,出国念书后干脆和同学联手创业,用那些价值不菲的包一个一个堆积起来。
盛家其他人可能也没有想到,他们想温水煮青蛙把她养成个小废物,到头来她却把温水变成了泼向盛知川的岩浆。
“盛栀,盛知川,我爸妈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我从人到名字都只是他的附属品而已。”
盛栀转了转手上的镯子,又问她一遍:
“考虑好了吗?”
她要回击盛知川,盛栀想要整个盛风,事成之后她还能额外得到一部分股份。这事怎么看都划算。
何况她也见识过盛栀的手段了,如今两个人在盛风分庭抗礼,她们的胜算不会太小。
只是她和宋祈说过,她不想再淌盛家的浑水。宋祈会愿意看她加入这场纷争吗?
“我上次说的还算数,我六你四。”盛栀继续开出条件。
岑意倾突然感觉到肩上的力道,她被人揽进怀里,头顶宋祈的声音平淡且冷静:
“五五分成,事成之后的股份全部给倾倾,宋氏会配合你在盛风的所有项目。”
盛栀一愣,随即收起眼底的诧异:
“成交。”
她朝岑意倾微微颔首:“合作愉快,姐姐。”
第75章
愿望“就像风筝?”
岑意倾和宋祈回到
明京的时候,气温已经开始转暖了。
《哑海》杀青,她了却了一桩心事,在家里昏睡了两天后又约上温温来喝下午茶。
她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答应了回明京要和温温一起去吃小蛋糕,自然也不会失信于小朋友。
为了演好佟嘉,岑意倾节食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次出于弥补的心理要了满满一桌的甜品,吃不吃得完无所谓,主要是享受这种能随便吃的权利,就像是学生时代总是在大考后奖励放肆奖励自己。
晚些时候,温温的妈妈先一步接她离开,岑意倾独自留在甜品店里等尤婧过来。
回明京后还没去过工作室,正好离下班还有些时间,她打算过去看看。
她改名的手续已经走完了,新身份证刚下来,尤婧恰好今天去办-证中心帮她取,回工作室的时候顺路过来接她。
这个点路上的交通状况尚且良好,岑意倾很快隔着窗户看见熟悉的车,带上给工作室员工打包的甜品小跑上车。
“我以为你至少要等到明天才会去工作室。”尤婧一手伸进包里,摸索出新的身份证扔给她。
“今天恰好有空。”
她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手里的小卡片,指腹在姓名栏的“岑”字上反复摩挲着,答得并不专心。
“是吗?”
尤婧皱眉,“我以为你今天会去和宋总过生日。”
手上的力道一松,身份证掉到腿上发出轻微“啪”的一声,岑意倾也懵了,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是确认今天不是她的生日。
那就是宋祈的?
光是看她呆滞的表情,尤婧就猜到她肯定不知道这件事。
她在开车的空隙分给她一个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通已经凝固在座位上的人,问:“你什么都没准备?”
“......”
岑意倾静默了良久,才终于像被上了发条似的动起来。
她拍了拍尤婧的胳膊,催她:“回去!回刚才那家甜品店。”
现在临时定做一个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只能在店里挑一个款式最简单的小蛋糕包好带走。
宋祈的电话是在蛋糕装盒的时候打来的,接通就问她在哪里。
“甜品店。”她靠在柜台边,一只脚尖下意识在地板上划拉着,心虚得紧。
“我来接你,今晚在外面吃饭。”
“定位发我。”他又补上一句,挂掉电话。
岑意倾回头看了眼店外,尤婧还在等她。
忘记宋祈生日的心虚和见色忘友的愧疚杂糅在一起,她被这冗杂的情绪压得倒吸一口凉气,发消息给尤婧让她先走。
所幸尤婧表示理解,她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宋祈来得很快,刚才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就已经出了办公室。
看着她拎着蛋糕盒上车,他含笑的眸底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岑意倾注意到他的视线,刻意没有多提手里的蛋糕,开口道:“我的身份证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