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赵老爷子一死,此事确实麻烦了。晚青妤向来是个明事理之人,此事上虽然萧秋折擅自做主令她不悦,但他的出发点却是好的。
身旁的枝叶伸至肩头,她顺手摘下一朵桃花苞,凑到鼻尖闻了闻,轻声问了一句:“方才,那碗红枣粥可是你让厨房做的?”
还未绽放的花苞香味更浓,染得她指尖皆是芬芳。
萧秋折看向她捏花的手,白嫩修长,如玉一般,目光渐渐移到她比花儿还要好看的脸颊上,动了动唇,“嗯”了一声。
晚青妤将手中的花苞扔到他手里,动身往翠玉轩走去,语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我饿了,想喝,你让厨房再给我做一碗。”
她言罢,背影便融入了夜色中。
萧秋折手中拿着她扔来的桃花苞,也凑到鼻尖闻了闻,花苞水嫩,香气袭人。
半晌,他才又“嗯”了一声,也不知她是否听清。
晚青妤回到翠玉轩后,先去看望了晚青桁,而后便回了偏房歇息,待她洗漱完毕归来,红枣粥已经送来了,还多了一份桃花糕,红枣
粥热气腾腾,香甜可口,喝下后肚子暖暖的。
翌日,天色未明,萧秋折便已离开亲王府,脚步匆匆,直往京中陆临所经营的酒楼——臻味阁。
此楼地处繁华,人来人往,生意极为兴隆。
一间客房中,八仙桌上铺展着一幅详尽的地图,旁边放着一把略显斑驳的月牙刀。
此刻,身着一袭红衣的陆临正俯身立于桌旁,目光紧紧锁定在地图之上,修长的手指在起伏的山丘间游走,似在寻觅着什么。
萧秋折推门而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可是有了确切的线索?”
陆临闻声抬头,见萧秋折神色匆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是真上心了,天还没亮就赶了过来。”
萧秋折无暇顾及他的调侃,几步跨至桌前,目光紧随陆临的手指落在地图上:“我一向起得早。”
而后拿起那把月牙刀,细细端详之下,只见刀柄之上,隐约镌刻着一个“龙”字,虽已斑驳,却仍依稀可辨。
他惊喜道:“这正是晚青尧的月牙刀,昔年皇家赛马,我与晚青尧皆入围决赛,几经角逐,他终拔得头筹,赢得了皇上这把刻有‘龙’字的月牙刀。他生前,此刀从不离身,你是从何而得?”
忆及当年赛马,陆临因贪恋枣树之果,不慎跌落,伤了腿脚,未能参与。而那枣树,恰是晚青妤外祖母乔家老宅里的那棵,此事他至今记忆犹新。
陆临与萧秋折,乃表亲之谊,面貌间有几分相似,然气质迥异。陆临英姿勃发,即便年逾二旬,犹带少年之气,且性情开朗,言谈风趣。
他轻点地图上标记之处,回道:“这把刀是于贺州寻得,然太保大人与晚青尧却毙命于荆州,两地相隔甚远,其中必有蹊跷。”
一年前,晚青尧刚被赐婚不久,冬夜中,有人来报,说晚青尧之父晚崇所查的一桩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凶手在荆州惨遭杀害,死状凄惨,眼珠被挖,头颅被斩,更查出此人与当地官员勾结。晚崇受命前往调查,晚青尧心系父安,携护卫同行,未料甫至荆州,便遭不测,命丧黄泉。
此等亲赴之地,本是常事,晚青尧又武艺高强,晚家亦无仇敌,谁料竟遭此横祸。
当时此事轰动朝野,皇家遣人彻查,却一无所获。萧秋折亦不遗余力,却同样无果。
二人死因离奇,全身无伤,唯脖颈处有细微针眼,难以断定其致死之因。
萧秋折曾疑,此乃是一个巨大阴谋,自他与晚青妤成婚之前,晚家便已屡遭不顺。
窗外晨曦初现,屋内烛光摇曳,映得萧秋折侧脸橙红一片,他凝视地图“贺州”之地,指尖轻点,神色凝重:“速遣人手,贺州每一寸土地皆需详查,务必尽快。”
陆临以竹签拨弄灯芯,眼皮微动,难以置信地惊呼道:“尽快是多快?此事棘手,当年皇家倾力调查都未果,你揽下此事便罢,何必逼我?”
陆临因顾家三郎之死深受牵连,萧秋折曾出面相助,他本以为兄弟情深,不料萧秋折竟要他调查晚青妤父兄之死,且只给三月期限。
萧秋折扔下月牙刀,动了动眉梢,回应道:“三月足矣,若非朝中事务缠身,我无暇分身,又何须劳烦于你?”
陆临斜睨于他:“无暇分身?昔日你难得归家,如今晚青妤归来,你便寸步难离了?”
诚然如是,自晚青妤归返以来,萧秋折每日必归府邸,乃至午间亦抽暇返家一探。
陆临身为萧秋折的表兄,自幼相伴,萧秋折与晚青妤之事,他十分清楚。
他昔日曾叹,萧秋折此等寡情之人,竟会随意迎娶一位女子?
直至亲眼目睹了萧秋折书案上那叠整齐的信笺后,他才恍然明白。
萧秋折是个什么样的人陆临比谁都清楚,他坚韧、忍耐、好强且勤勉。为一文可书百张解析,为一题可研一夜,为筑一桥可废寝忘食月余,然于情感之事,却吝啬至极。
十七岁前,萧秋折尚随和待人,然十七岁那年变故之后,性情突然大变,变得冷漠疏离,不喜人近,且愈发强势。
其间,唯一令陆临不解的便是从不垂青女子的萧秋折,竟于两年前毫无预兆地未与任何人商议独自去晚府求亲。
结果还求到了。
虽萧秋折口称此举为巩固朝中地位,虽仅为两府利益联姻,但是当时他已功勋卓著,于奕国风光无限,何需外人帮衬。
陆临猜,他单纯想帮晚家,或者想娶晚青妤才是真的吧!
可惜的是,晚青妤当时心有所属,他把人娶走,硬着头皮不肯拉下脸来,还写了一份和离契约。
果然,这种人,在感情方面也强势的可怕。
但是难受憋屈的却是他自己。
陆临丢下竹签,端起茶壶斟了两杯茶,将杯盏推到他面前,一边吐着气,一边道:“听闻付钰书已插手晚青禾之事。付家势大,付钰书又是新科探花,若他真为晚青禾脱险,在晚家与皇上面前,定会更深得青睐。”
他说着,探了一眼萧秋折的神色,吹着杯盏里的茶叶,清声道:“要不要我帮你去会会付钰书?”
轻啜一口,茶香清甜。
“虽付钰书家世显赫,又为探花之才,样貌好,性情好,与晚青妤还是青梅竹马,各方面都极为般配。然你无依无靠,性情强势,心眼小且爱面子,晚青妤又对你没情。但,若你不顾道德,强行插足,横刀夺爱,死不放手,胜算,还是有的。”
话音一落,屋内一片死寂。
陆临揉搓着杯盏往一旁挪了挪。
橙色烛光还在萧秋折的脸上跳跃,眼睛里却像化开了墨,身后如同一层恐怖的黑烟在慢慢晕开,然后一点点渗入到每个角落里,使得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愈加冰冷。
半晌。
萧秋折动了动唇:“滚。”
“说正事。”
第19章
“看看公子的背,便知道……
晚青妤今日起得稍早,原想着能碰上萧秋折,谁知他竟比她起得更早。听方于说,天还未亮,他便匆匆离府,临走时只囫囵吞了个包子,连口热茶都未及喝上。
昨夜,晚青妤辗转反侧,直至半夜才勉强合眼。她思来想去,终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捋了个清楚。自她与萧秋折成婚之前,晚家便屡遭祸事,父亲兄长相继被害,如今二哥的言书堂又出了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巧合,却又不似巧合。若说是晚家行事不端,倒也未必。除非……真是天意弄人,晚家着实是倒霉了些。
可她心中终究委屈,堂堂正正的一家人,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深知,凡事不能全然指望他人,旁人有意相助,她自是感激,但能否帮成,她也不会计较。
昨日萧秋折告诉她,纠缠晚青桁的赵家老爷子猝死了,此事一出,局面顿时复杂了许多,萧秋折本是好心相助,却不想惹来了祸事。
昨日她因天色已晚,加之腹中不适,未曾细问,今日一早便想与他详谈,谁知他竟早早离府,连个照面都未打上。
洗漱罢,她用了早膳,便开始规划一日的事务。上午,她去了书房,列了些家规,本想让管家拿去给太妃过目,却又怕经此一问,往后事事都需请示,反倒失了主见。于是,她索性自己做主,反正萧秋折早已应允。
列完家规,她又细细规划了厨房的食谱,依着各院的喜好一一安排妥当,并吩咐厨子,日后去账房取银,须得经过她的允许。
晚青妤素来心思细腻,凡事爱多思量,一件事总要分出几种法子来对比,最后择其最佳者而行。
因着这份仔细,她做事总是慢些,待她忙完这些,已近午时。腹中仍有些不适,她并无多大胃口,只喝了盏茶,便去了账房。她将这月的银钱细细分好,打算自三月起,便按照她所列的法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