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萧秋折闻声驻足于门前,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眸中泪光闪烁,满是自责之色,他苦涩一笑,朝她招了招手:“道什么歉?此事与你无关。走,去厨房做些甜食,我想吃些甜的。”
晚青妤脚步微动,却又迟疑不前:“可是,你接连出事,皆因我们晚家而起。”
她怎能不自责?若非他为救二哥跳入火海,又怎会丢了官职?
萧秋折无奈一笑,语气却很温和:“在意什么,我都不在意。何况晚家人并非外人,这是我该做的。不过是暂时撤了我的职,过些时日便会恢复。这段日子,我正好可以安心设计曲州的桥,还能在家中休养,我觉得挺好的?”
此事尚未尘埃落定,最终如何还未可知,何况他身为亲王府嫡长子,流着皇家血脉,即便是皇上,动他之前也需三思。
他说挺好的,他说的如此轻松,但她听起来是那么的酸楚。
他见她依旧眉头紧锁,再次向她招手:“快去用饭,我下午去趟皇宫,探探究竟。放心,以我的能力,还不至于落魄至此。”
这个时候他还在安抚她。
晚青妤鼻尖一酸,心知此时不宜多言,免得徒增他的烦忧,她轻步上前,与他并肩出了房间,朝厨房走去。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虽方才言语宽慰,但眼中却藏着心事,隐隐透着烦躁。
晚青妤默默跟随,二人行至一片竹林旁,萧秋折忽然停下脚步。晚青妤一时未及反应,径直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额头轻轻磕在他的胸口上。
萧秋折身形高大挺拔,晚青妤站在他面前更显娇小。这一撞,他纹丝不动,她却险些跌倒。
萧秋折本能地伸手扶住她,右臂揽住她的腰。
两人骤然贴近,晚青妤一时怔住,抬眸望向他。从这个角度,她清晰地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那双比她还要红润的嘴唇。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竹叶香与草药香,有些令人心神微漾。
萧秋折垂眸回望,头一次与她如此亲密相贴,揽住她腰身的手竟一时忘记松开。她瞪着一双明眸,紧张地抿着唇,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那张白皙的脸颊也渐渐染上红晕。
萧秋折心中压抑已久的问题,此刻终是忍不住问出口:“方才,你看付钰书时,眼眶为何红了?他那般深情看你,你不仅不避,反而直直回望。”
一想到那一幕,他揽住她腰身的手臂不禁收紧,声音也微微发沉:“晚青妤,你至今仍对他念念不忘,是吗?他今日来,不过是来看我的笑话,顺便再看看你。”
说到此处,他心中怒火渐起,付钰书那赤裸裸的眼神,分明带着对他的挑衅。
晚青妤望着眼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萧秋折,心中一阵茫然,他怎么又提起付钰书?看来这心结在他心中始终难解。
为免他再因此事动怒,她轻声道:“萧秋折,我知道两年前你因付钰书之事觉得颜面有损。但当初我们成婚时,他确实对我情深意重。那时你突然上门,说要救晚府,说两府联姻可巩固你在朝中的地位。我为晚家,一口应下。可对付钰书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打击。怪我未曾与他提前说明,才让他多次上门纠缠。”
“我们订婚后,他最后一次来找我,我已与他说明白,希望他在我们和离前别再寻我,免得给你增添麻烦,他听后便离开了,两年来都很少出现。我与他自幼相识,算是挚友,如今他回京,即便他来找我,与我说几句话,也是情理之中吧?况且,我回来之前也向你说过,我做何事,与谁接近,你都无需过问,当时你答应了啊!如今我已成年,做事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你不必如此忧心。”
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介怀付钰书,两年过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萧秋折依旧紧紧搂着她,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两人贴得极近,几乎能看清彼此眼中的情绪,晚青妤说这番话时,目光直直望着他,眸中除了不解与无奈,再无其他。
“所以……”萧秋折喉结微动,声音苦涩,“你觉得他接近你,是理所应当?”
不然呢?付钰书并未对她做出任何逾矩之举,她虽仍是他的妻子,但他们并无感情,很快便要各奔东西,即便她现在与谁接触,也与他无关。
“萧秋折。”晚青妤微微后撤,认真望向他,“那日你去山间小院寻我时,曾说,你来替我报仇雪恨,我来替你管理亲王府。那时的你是带着目的去的。”
并无明确其他。
两年间,他们未曾有过交集,他突然去寻她,无非是因付钰书回京,他怕损了名声,才匆匆将她接回,而让她管理亲王府,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其实,她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因为生活不易,既然他愿意与她扶持前行,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而她答应的原因里并无其他情分。
晚青妤言辞清晰,头脑冷静,见他眸色渐沉,却仍无松手之意,语气又放缓了一些:“你有伤在身,不宜动气,我们先去用膳好不好?”
她知他今日心情不佳,加之撤职时付钰书在场,任谁心中都不会好受。
她最后一句“好不好”带着轻哄的意味,明眸望向他,看起来那般无辜,倒显得他心胸狭窄,小题大做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复杂情绪愈发浓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
他从前并非如此,行事从不拖沓,更不会这般斤斤计较,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他总是如此。
她说他去山间小院是带着目的,其实不然,就在那日的前些天,他便开始夜不能寐,每每躺下,脑海中总会浮现那个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红花的探花郎。
两年时光并不短暂,足够让他忘记与付钰书的纠葛,也该忘记付钰书刺他的那一剑。可他却始终忘不了。
两年间,他虽未料到付钰书会回京寻她,而他却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让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总是分不清是什么扰乱心智的答案。
那两年,他满脑子都是她站在阳光下,仰着小脸对他说:“萧秋折,我心里只有付钰书。”
每每想起,他便强迫自己清醒,不再为此焦心,能为她做的,他都做了,此生也算不负相识一场。
那时付钰书曾骂他卑鄙无耻,故意在晚家危难时上门求亲,可谁又知晓,若非他出面,她的父亲绝难脱险,即便脱险,日后也难免麻烦缠身,他不得已才提出成婚,依亲王府在朝中的地位协助他们。
那时他并不知她已与付钰书情根深种,只知她写给他的信中,字字句句皆是浓情。
他以为,爱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变的,也以为自始至终她是爱他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那些信,他只能当作她年少无知时的笔墨。
可后来,付钰书再次出现时,他又开始紧张,紧张到让方于一遍遍去山间小院查看,紧张到最后,自己亲自去将她接了回来。
接回以后,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很好,她通情达理又对他温和体贴,有时候会让他恍惚间以为,那是真心实意的,那是作为他的妻子所发自内心的表现。
可,她方才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只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晚青妤。”他感觉内心翻涌的情绪几乎压制不住,低头凑近她,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张的红唇上,又移至她那双因他靠近而慌乱的眼眸中。
他喉中苦涩,受伤的左手微微发抖,几乎哑声道:“你当真……看不明白我的用意?”
第28章
“留在我身边补偿,补偿……
他心中纷乱如麻,连自己也难以辨明那份情愫是否流露得太过明显。或许是他言辞太过决绝,又或许是两年前那份冷冰冰的和离书,让她误以为他心如铁石,无情至极。
此刻,他一时情急,竟脱口问她是否明白,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惊愕不已,他自己尚未理清的心绪,她又如何能看得透彻?
天色愈发阴沉,乌云自西边滚滚而来,似有倾盆大雨将至。翠竹在风中摇曳,发出“哗哗”的声响。一片竹叶飘落在晚青妤的肩头,将她从恍惚中唤醒。
她抬眸望向萧秋折,对上他那双探究的眼眸,一时竟不知他话中深意。她明白他为她、为晚家付出了许多,可他自己都如此恍惚不定,她又如何能确认他的心意?
如今他们身处朝堂权谋的漩涡之中,生死攸关,她又怎能轻易断定什么?即便有所察觉,那份情意也早已不再纯粹。更何况,他们已两年未见,她还不至于糊涂到身心未觉,便盲目认定一份感情——无论那是何种感情。
他的神情随着她的沉默渐渐沉了下来,漆黑的眼眸愈发深邃,揽着她的手臂也松了几分。
半晌,晚青妤终于动了动唇,轻声道:“不是饿了吗?去用膳吧。稍后请太医为你看看伤口,莫要强撑。朝政之事我无能为力,既然是我们连累了你,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