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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日重现。那年大雪纷飞,母亲病逝于床榻。他哭着跑去找父亲,声嘶力竭地喊着母亲已不能动弹,泪水模糊了双眼,可父亲只是淡淡一句:“慌什么。”
  他怎能不慌?那是他的母亲啊,是他最亲的人啊!可父亲却如此冷漠。从那一刻起,这样的父亲在他心中已不再重要,甚至被他彻底抹去。他宁愿自己从未有过这个父亲。
  萧敖听他提及母亲,眸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终究未发一言。他不愿再提他的母亲。他的眼神愈发黯淡,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愈发凛冽。
  这便是他们父子之间难以逾越的隔阂——母亲的离世,父亲的冷漠,对萧秋折而言,无异于一场天崩地裂的打击。这么多年过去,这份仇恨依旧如寒冰般凝结,未曾化解。
  而萧敖对此,始终冷冷淡淡,每每提及,皆是避而不谈。如今,他又以亲王府之事为由,再度指责于他。
  房中寂静无声,寒意逼人,气氛冷得仿佛能凝结成霜。萧秋折除了冷笑,已不知还能说些什么。父亲回亲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质问他为何因他冲入火海救晚青禾牵连了亲王府,而不是他伤的严不严重,伤口还疼不疼。
  屋外大雨倾盆,闷雷滚滚,狂风卷得树叶哗哗作响,东倒西歪。然而,屋内的气氛却比外头的风雨更加冰冷刺骨。
  片刻后,又萧敖冷冷说道:“从今往后,亲王府的一切事务,你都不必再过问,全部交由侧王妃那边打理。还有,我听说你带了晚青妤回来。你带她来做什么?管理亲王府?立家规?你可曾将我放在眼里?这些年,我任由你在亲王府肆意妄为,可如今你愈发猖狂。”
  提及晚青妤,萧敖心中怒火更甚,回忆当初:“当年我反对你迎娶她,究竟为何?那时她父亲家族落魄,陷入困境。你若与她沾上关系,必会牵连亲王府。当时,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一心想要除掉本王。可你执意娶晚青妤,给皇家有了除掉我的借口。那时你二弟本可入吏部,手握户部大权,却因你这一举动,被皇家剥夺了诸多权利。”
  “直到如今,为父手中已无半点实权,只能任由你胡来,如今你丢了官职,亲王府成了空壳,你还有什么资格过问府中事务?从今以后,我会辅佐你二弟和三弟在朝中立足。你二弟的外祖父已插手此事,他会助亲王府度过此劫,也会让你二弟和三弟入吏部,重振亲王府。至于晚青妤,她若还想待在亲王府,就安分守己。库房之事,绝不允许外人插手。”
  “外人?”萧秋折只觉得可笑至极。在萧敖眼中,晚青妤竟成了外人。而他多年为亲王府的付出,到头来却什么也不算。
  压抑已久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萧秋折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有什么资格做父亲?凭什么让他们接手?凭什么不让我管亲王府?这些年,亲王府的财富、名誉、权势,哪一样不是我拼死拼活争来的?如今倒好,兔死狗烹,卸磨杀驴。我倒要问问你,你生我这个儿子做什么?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只知道从我身上剥夺一切。如今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认了,是吗?你想把我赶出亲王府?你以为凭你那两个儿子,就能撑起亲王府?就能救活亲王府?”
  萧敖眸光一凛,冷声道:“你能做到的,你弟弟也能做到。别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能一步登天,权倾朝野。你莽撞行事,惹下的祸端,自然要自己承担。若不是你冲进火海,若不是你受伤,若不是让人抓住把柄,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正因你行事不顾后果,为父才不敢将亲王府交予你。偌大的亲王府,绝不能毁在你手里。”
  “毁了?你说是我毁了亲王府?”萧秋折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衫,直起肩膀,转身对着萧敖,声音冷如寒冰:“你看看,你看看我背上这些是什么?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与皇后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让我背负这样的耻辱。如今你却来指责我?当初是我替你承受了那些苦楚,是我替你背负了那些骂名与侮辱。可你呢?你自己与皇后做出那般龌龊……”
  话未说完,萧敖已是冲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厉声喝道:“放肆!这种话也敢说?滚出去。”
  萧秋折踉跄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险些跌倒在地。他衣衫凌乱,半个肩膀裸露在外,显得那般狼狈可笑。他缓缓站稳,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冷冷一瞥,似乎瞥掉了那破碎不堪的父子关系。
  他一步步朝门外走去,仿佛一具失了魂魄的躯壳。屋外大雨倾盆,雨水打在他身上,冰冷刺骨,却抵不过心中的寒意。他只觉恶心,只觉可耻,只觉得这世间为何如此待他。作为萧敖的儿子,竟成了他此生最大的耻辱。
  一阵冷风袭来,衣衫湿透,寒意透骨。他扯了扯衣襟,抬头望天,雨水如注,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污秽冲刷干净。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脚下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活了二十多年,此刻却只觉得生不如死。十七岁那年,他曾经历过这般绝望,如今再度袭来,让他对这世间再无半分眷恋。
  雨水滴答落下,冰凉刺骨,可再凉,又怎及他心中的寒意?
  屋外,方奇见他这般模样,急忙上前,焦急问道:“公子,您怎么了?”说着,手忙脚乱地帮他整理衣衫。
  萧秋折垂着头,一步步往前走,衣衫早已湿透,眼中一片冷漠,眼尾的那抹阴翳,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方奇见他这般状态,心急如焚,连忙劝道:“公子,快跟我回去。不能淋雨,您的伤会发炎的。”
  萧秋折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声音冰冷:“别管我。”
  方奇心急如焚,上前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公子,您要去哪里?千万不能这样。太医说了,若是伤口沾了水,会加重伤势,手臂会废掉的。”
  萧秋折双手握拳,再次甩开他:“那又如何,废就废了。”
  他说完,大步朝亲王府门外走去,脚步又急又重,仿佛要将浑身的疼痛、痛苦,以及那些令人作呕的复杂情绪,全部踩在这青石板上。
  雨水冲刷着地面,却冲刷不掉他心中的悲凉与绝望。
  方奇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焦急万分,急忙转身去找晚青妤。
  第30章
  “让祖母相信我们圆房的……
  萧秋折离去后,晚青妤伫立在门外,凝望着茫茫雨幕,心中百感交集,忧虑与酸楚交织,难以言表。
  玉儿侍立一旁,亦是心急如焚。虽她对亲王府内情知之甚少,却也听闻萧亲王风流成性,与萧秋折关系微妙。如今言书堂一场大火,令晚府与亲王府皆陷入困境,萧秋折更是身受重伤,这几日小姐愁眉不展,自责不已,官场风云亦是波谲云诡,唯愿萧秋折早日康复,小姐方能稍解心结。
  晚青妤急得来回踱步,目光频频投向萧亲王的院落。她深恐萧秋折淋雨受寒,更忧其伤口复发,此刻他尚在发热,若照料不周,后果不堪设想。
  然她初入亲王府,不便插手父子之事,亦无资格过问其关系。
  正自焦灼之际,方奇匆匆赶来,禀道:“少夫人,公子他出了亲王府,淋着雨,小的怎么劝也劝不住。”
  晚青妤闻言,急忙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方奇叹着气道:“公子与王爷在房中争执,出来后脸上带伤,嘴角流血,似被王爷掌掴。公子神情落寞,淋着雨便出了府,小的拦也拦不住。”
  晚青妤未及听完,已慌忙向外奔去,对方奇急道:“快!速去寻萧秋折,务必将他找回,切莫让他再受伤,还有,速请太医随行。”
  方奇领命而去,晚青妤提裙疾行,顾不得撑伞,玉儿慌乱间取来雨伞,却见小姐已走远。
  晚青妤沿街东行,步履匆匆,雨水打湿了衣衫,却掩不住她满心的焦虑。她四处呼唤:“萧秋折,萧秋折,你在哪里?雨势如此之大,你不可淋雨,你的伤还未愈。”
  然而雨声如瀑,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她不顾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心中担忧丝毫未减,继续在雨中奔走。
  玉儿持伞追来,劝道:“小姐,您先回府吧,让方奇多带些人去找,您这样会淋病的。我们这般盲目寻找,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晚青妤摇头道:“不行,他伤势严重,心情定然不佳,我必须将他劝回。”
  玉儿:“小姐,您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啊!方奇一会儿便带人来了,我们稍候片刻,乘马车去找,可好?”
  此时,晚青妤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触及唇角时,竟觉温热。此刻,她才恍然察觉自己对萧秋折的感情竟如此深沉,心中对他的牵挂竟如此强烈。往昔她总以为自己对他不过是年少时的一丝情愫,再见时也不过是些许悸动。然而此刻,不见他的身影,她心中忧虑如潮,焦急万分,或许这份感情从未改变,只是她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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