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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太妃言辞愈发严厉,字字如冰,寒意逼人。萧敖依旧垂首不语,神情冷淡,无人能窥其心中所思。
  太妃见他始终沉默,心中怒火更甚,拄着拐杖疾步上前,抬手便要朝他头上砸去。
  萧敖急忙侧身躲避,口中喊道:“母妃息怒。”
  太妃冷哼一声,袖袍一甩,厉声道:“从今日起,王府之事你不必再过问,一切我自有定夺。青妤虽年幼,尚不足以执掌王府,但你也不能将权柄尽数交予江侧妃,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萧敖依旧不语,太妃见状,举起拐杖作势又要打去,萧敖这才连连应声道:“好好好,一切听凭母妃安排。”
  太妃见他服软,正欲挥手让他退下,忽又冷声道:“你带回来的那位周姑娘,何时将她逐出王府?”
  萧敖闻言,眉头骤然紧锁:“母妃,儿臣早已言明,此生不会再娶他人,唯有周姑娘一人足矣。请母妃莫要再提赶她出府之事。儿臣本欲纳她为妾,奈何母妃与秋折始终不允,儿臣只得让她无名无分地留在身边。即便如此,她也心甘情愿跟随儿臣。如今,儿臣心中唯有周姑娘一人,不想让她离开。”
  太妃听罢,冷哼一声,讥讽道:“那你当初与王妃那般生死相许,又算什么?还有,当年你二人为何起了争执?你又为何对她如此狠心?”
  太妃突然提及旧事,萧敖脸色骤变,眸中闪过一丝阴郁。他躬身行礼,语气冷淡道:“若母妃无其他吩咐,儿臣先行告退。”
  每次提及此事,萧敖总是避而不谈,太妃亦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挥了挥手,任由他退下。
  ——
  晚青妤出了房间,正欲去瞧瞧为萧秋折熬的汤是否已好,刚踏出门槛,便见玉儿匆匆赶来,低声道:“小姐,袁安河在门外求见,说是要见您。”
  晚青妤闻言,微微一愣,问道:“他可曾说明来意?”
  玉儿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他此刻正在院门外,管家未让他进来,特让奴婢来禀告您。”
  晚青妤沉吟片刻,急忙朝院外走去。出了院门,果然见袁
  安河立于门外,神色凝重。
  晚青妤快步上前,轻声唤道:“袁叔叔。”
  袁安河见晚青妤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忙上前一步,低声道:“青妤,许久未见了。”
  两人确实已许久未见,记得晚青妤成婚之前,袁安河曾来过府上,那时他还笑着打趣她:“青妤长大了还是这般可爱。”
  并特意带了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糖葫芦,她会开心地说:“谢谢袁叔叔。”
  袁安河年过三十,样貌虽不算出众,却生得一副憨厚正直之相,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如星,透着几分刚正不阿的气度。
  他为人处事清明果断,颇有他父亲当年的风范。只是自他被调任江州后,便鲜少回京,晚青妤也再未见过他。
  晚青妤见他神色匆匆,便温声道:“袁叔叔,不如随我进府一叙?”
  袁安河抬头望了望高悬的“亲王府”匾额,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我稍坐片刻便走。”
  说罢,他瞥了一眼守在门前的侍卫,对晚青妤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凉亭,低声道:“我们去那边说话。”
  晚青妤会意,知他有要事相商,便随他一同走向凉亭。二人坐定后,袁安河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无人跟随,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笺,迅速塞入晚青妤手中,压低声音道:“你回去看看这个,我此次前来,是有要紧事告知你。”
  晚青妤见他神情凝重,心中隐隐不安,忙问道:“袁叔叔,可是出了什么事?”
  袁安河轻叹一声,压低了嗓音道:“我方才去探望过你二哥,他伤势颇重,实在令人痛心。此次言书堂出事,绝非偶然,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我怀疑背后之人手段通天,否则怎敢对言书堂下手?皇上至今未查明真相,恐怕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你二哥如今重伤卧床,行动不便,有些事情也不便插手,而四公子年岁尚小没经历过事,难当重任,所以我只能找你。其实,更令我忧心的是,他的职位已被罢免,接替他的是付家的嫡长子付钰书。”
  提到付钰书,袁安河眉头紧锁,继续道:“上次他去江州时,我曾见过他。他带了些书,说是要分发给江州的穷苦孩子,被我拦下了。当时他态度倒是客气,未与我争执,收了书便离开了。付钰书此人,我早年也曾接触过,那时觉得他是个颇有才学、懂事明理之人。可惜,他是付家的人。”
  晚青妤听罢,心中隐隐不安,低声道:“袁叔叔,您有话不妨直说。我与付钰书早已无甚瓜葛,他虽曾说过要帮我寻杀父仇人,助二哥脱困,可最终二哥还是出了事。我与他已有两年未曾深交,虽知他与付家其他人不同,但如今他究竟如何,我也不甚了解。”
  袁安河闻言,神色稍缓,低声道:“我怀疑此事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而幕后主使正是付钰书的父亲——付家家主付锦知。不仅如此,此事恐怕还牵扯更广。你可知道利州,利州离京城不远,如今已被付家的文化思想所侵蚀。利州的知州曾受教于付钰书的父亲,虽然后来二人联系渐少,但此人上任后,便在利州推行了一系列严苛的规矩,且极端地束缚百姓思想。他们分发书籍,却只允许百姓读他们所带的书,且这些书的来历不明。”
  袁安河越说越激动,声音虽低,却透着愤慨:“利州的百姓如今如同提线木偶,任人摆布。男子不得外出务工,只能在家读书,幻想些不切实际之事。女子更是悲惨,不仅被限制行动,甚至不准抛头露面,出门必须蒙面,违者轻则囚禁,重则处死。这些百姓仿佛中了魔咒,竟心甘情愿听从这些荒唐的安排。我派人暗中查探,发现情况愈发严重,却无人阻止。若任由这般发展下去,恐怕周边州县也会被波及,最终导致国家被这种不正思想腐蚀。”
  晚青妤万万未曾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此事关系重大,她不便在王府门前多言,只是连连点头。
  袁安河又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你可知付家书库近来出了些麻烦?”
  晚青妤问:“出了什么麻烦?”
  袁安河道:“听闻书库近日进水,此事他们遮掩得极严,未曾外传。我也是多方打探才得知的。付家书库藏书无数,其中不乏历朝历代的重要典籍。我怀疑,两年前你父亲去世前,曾有一批书在付家书库出了问题。你父亲当时已察觉这些书中有些不对,其中有些思想恐对世人造成极大影响,便提醒付家莫要将这些书外传。付家当时虽应允,但那些书却始终未曾销毁。我总觉得,付家背后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晚青妤听罢,神色愈发凝重。
  袁安河又道:“青妤,你可愿设法进入付家书库,查探那批书籍?或许,这些书与你父亲的死有所关联。”
  晚青妤心中一震,道:“可付家书库向来把守森严,外人难以接近。我儿时虽曾与付钰书一同进去过,但长大后便再未踏入。如今想要进去,恐怕难如登天。”
  袁安河沉吟片刻,道:“你与付钰书关系非同一般,或许可借他之手进入书库。如今书库进水,书籍需迁移整理,正是查探的好时机。只是此事外人难以插手,唯有你最为合适。”
  晚青妤:“袁叔叔的意思是,让我接近付钰书,借机进入书库,查探那批书?”
  袁安河点头道:“正是。你且看看有无办法。”
  他说罢,仔细打量晚青妤的神情,又道:“我知你与付钰书曾有过一段姻缘,虽后来你嫁入亲王府,但此事若不影响你与萧秋折的关系,或许你可借此机会查明真相。”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低沉:“还有一事,此事绝不可让亲王府的人知晓。”
  晚青妤疑惑:“连萧秋折也不能告知?”
  袁安河点头:“对。此事牵涉甚广,知晓的人越多,麻烦便越大。我信不过萧家的人,尤其是萧亲王。虽说萧秋折因救你二哥身受重伤,但他毕竟是皇家之人,且如今被罢官职,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若将他牵扯进来,只怕事情更难控制。”
  晚青妤沉思片刻,觉得袁安河所言有理。如今事情尚未查清,若因自家之事再连累萧秋折,实非她所愿。于是她点头道:“袁叔叔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袁安河稍稍松了口气,起身道:“此地我不宜久留,这便告辞。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我顺道过来探望你。”
  晚青妤点头应下,目送袁安河登上马车离去。
  她手中紧握着那张纸笺,心中沉重如压巨石,长叹一声,却未急着回府,而是转身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将那纸笺轻轻展开。
  信上密密麻麻列着数二十多个人的名字,大部分她都认识,很多都是京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其中十几个名字已被画上了叉号,而她的父亲与大哥的名字赫然在列,并且还有二哥晚青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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