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方齐领命而去,萧秋折则与陆临坐车出了京城。他们在城外见到了太后的那位远房外甥。此人名唤李承安,原是太后的亲信,因贪赃枉法被发配至外地,却仍不知收敛,仗着太后的威势在当地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陆临早已打探清楚,此人自打做了个小官,便贪欲渐起,先是挥霍光了家中积蓄,后竟胆大包天,挪用公款,肆意妄为。地方官员因忌惮他与太后的关系,无人敢动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作非为。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申冤。
李承安生得贼眉鼠眼,举止猥琐,一身华服也掩不住他那股子贪慕虚荣的市井之气。萧秋折与陆临将他押至一处僻静之地,冷眼审问。
李承安起初还嘴硬,不肯吐露半分,但在萧秋折的威压之下,终究扛不住,将太后多年来在幕后摄政的种种隐秘一一招供。
原来,太后虽为女子,却对权势有着极深的执念。自先帝驾崩后,她便暗中插手朝政,许多地方官员皆是她的亲信,地方官场大事小情她都要暗中参与。
她早已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快感,甚至渐渐迷失了自我,从最初的庇护亲友,到后来的结党营私、独揽权势,贪心越来越大。而且她与付钰书的父亲的关系甚好,也非常推崇付家思想,故而私下对付家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甚至默许。
待问完话,二人将李承安关押妥当,随后寻了家小馆,略用了些饭菜。天色渐暗,雨势未歇,二人便启程回城。
行至一片密林时,忽听得四周风声骤紧,马蹄声杂乱,紧接着,大批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林中涌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雨声滂沱,马夫慌忙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萧秋折与陆临顿感不妙,迅速跃下马车。
陆临巡视一圈一把抓住萧秋折的衣袖:“糟了,这么多人,是要杀你,还是要杀我?”
萧秋折神色冷峻,手已按在腰间佩剑上:“不管杀谁,今日这一战,怕是免不了了。”
陆临望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额角渗出一层冷汗:“这么多人,咱们怎么杀得出去?”
萧秋折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杀不出去也得杀,总之不能死在这里。”
陆临咬了咬牙,也抽出佩剑,接着黑衣人也纷纷拔剑出鞘。
陆临听得那齐刷刷的拔剑声,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便该多带些人手,如今只他与萧秋折二人,如何应付得了这许多刺客?正思忖间,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招招狠辣,剑剑直取要害。
刀光剑影间,雨声、剑声、喊杀声交织成一片,林中杀气弥漫,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
今夜的雨,绵密而漫长。自萧秋折离去后,晚青妤的心绪便如这阴沉的天气一般,久久难以平复。她独坐房中,愁眉不展,心中只盼着这场风波能早日过去。正自出神,忽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玉儿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外祖母突发心悸,您快去瞧瞧吧!”
晚青妤闻言,霍然起身,顾不得披衣撑伞,便径直往外冲去。外祖母年事已高,心脏向来不好,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调养,未曾有过大碍。如今突然犯病,若是救治不及,只怕性命难保。
她心急如焚,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回头问玉儿:“可请了大夫?情况如何?可曾稳住?”
玉儿紧跟在身后,手忙脚乱地为她撑伞,气喘吁吁地答道:“奴婢也不清楚,方才有个小厮急匆匆来报,只说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晚青妤匆匆上了马车,马车疾驰,不多时便到了外祖母的宅邸。
宅中灯火通明,晚青妤一路小跑至外祖母房前,见张攸年与其父正守在门外。她急声问道:“外祖母如何了?怎会突然犯病?”
张父见她赶来,神色凝重地回道:“我也不甚清楚。许是这几日天气阴冷,老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入夜后一直咳嗽不止,后来便突发心悸。我已请了太医,此刻正在里头诊治。”
晚青妤眉头紧锁,心中愈发焦急。一旁的张攸年见状,安慰道:“你莫要太过忧心。我已请了大夫在里边诊治,外祖母福泽深厚,定会逢凶化吉。”
晚青妤素来不信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的虚言,她深知,但凡病情加重,便是性命攸关之事。她在门外来回踱了几步,心中愈发焦灼,忍不住问道:“大夫是从何处请来的?”
张父回道:“是从街上请的一位颇有名气的郎中,医术应当不差。”
正说话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夫缓步走出,皱着眉,叹着气,道:“病情有些棘手,你们先进去看看吧。”
棘手?晚青妤心中猛然一沉,顾不得多问,径直冲进房中。只见外祖母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好像吸一口气都极为艰难。
晚青妤心中一阵慌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外祖母的病情岂非凶险至极?她猛然想起,亲王府中似乎有一位太医,乃是皇家特意指派给萧秋折的御医,医术定然高明。她连忙转身对玉儿道:“玉儿,你速去一趟庆王府,务必请那位太医前来为外祖母诊治!”
此时天色已晚,雨势未歇,玉儿道:“小姐,这般时辰,奴婢怕亲王府的人不肯放我进去……”
晚青妤顾不得许多,急声道:“你便说是我不适,需太医诊治,快去。”
说罢,她又唤来一名小厮,陪玉儿一同前往。
晚青妤一直守在外祖母跟前,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玉儿才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晚青妤一见太医,急忙上前道:“太医,求求您,快救救我外祖母,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先别着急。”太医进了房中。
几人退出房间,晚青妤却仍心神不宁,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这一夜,她未曾合眼,双眼红肿如桃。
张攸年望着她,满眼心疼,轻声道:“别担心,有太医在,外祖母定会无事的。”
张父也在一旁劝慰:“孩子,别太难过了。我去给你煮些热粥,暖暖身子。”
或许是这段时间积压了太多心事,晚青妤心痛难耐,再也无法压抑。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一桩接一桩,为何身边总有那么多麻烦?这些纷扰该如何解决?她只觉得一片茫然,也很心累。
张攸年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落下。他犹豫片刻,指尖微微蜷缩,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收回了手。
太医在房中诊治了许久,终于推门而出。晚青妤急忙起身,声音颤抖地问道:“太医,我外祖母如何了?情况可算稳定?有没有性命之忧?”
太医长舒一口气,道:“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老夫人年事已高,加之近日阴雨连绵,身子骨本就虚弱。老夫发现她近来饮食不佳,有些营养不良,这才导致突发心悸。眼下病情暂且稳住了,但往后如何,还需好生调养。你们务必悉心照料,切莫让她再受刺激,否则再犯起来,只怕更为凶险。”
晚青妤听罢,心中稍安:“多谢太医,我们一定好生照顾外祖母,绝不敢有半分疏忽。”
太医回道:“少夫人不必多礼,此乃医者本分。药方我已开好,你们务必按时给老夫人服下。老夫暂且回去,若后续有何情况,可随时派人来寻我。”
晚青妤心知太医此次前来,多半是看在萧秋折的面子上,心中甚是感激。
外祖母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晚青妤稍安,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这时,张父已备好了饭菜,温声劝道:“青妤,忙了一夜,你也该吃点东西了,身子要紧。”
桌上摆满了张伯伯精心准备的饭菜,每一样都色香俱佳,可晚青妤望着这些菜肴,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毫无胃口。她勉强夹了几口,味同嚼蜡,心中思绪纷乱,难以平静。
张攸年为她夹了些菜,又盛了一碗热粥,放在她面前:“你先喝点粥,暖暖身子。这一夜你未曾合眼,如今外祖母的病情已稳住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去把外祖母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待会儿你去躺一会儿,歇息片刻。”
晚青妤心中虽满是忧虑,却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端起碗抿了几口热粥,只觉得一股暖意缓缓流入心间,身子也稍稍舒坦了些。她沉吟片刻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将外祖母送到舅舅那儿去。她年事已高,独自住在这儿总是不妥,需得有亲人贴身照料。我实在放心不下,待会儿便让玉儿去舅舅家一趟,请他过来商议。”
张攸年闻言,手中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你是担心我父亲照顾不好外祖母?”
晚青妤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此意。只是外祖母年岁大了,确实需得有亲人常伴左右。张伯伯虽尽心尽力,可他年纪也大了,许多事难免力不从心,也该好好歇息了。回头我会为你和张伯伯备些银两,你们二人在京城另置一处宅子,也好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