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张攸年听罢,眉头不由一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是想赶他们走?
他沉默片刻,他低声道:“此事……不妨等外祖母病情好转些再商议。毕竟她老人家在这里住了多年,骤然换地方,恐怕会不习惯。况且,她也早已习惯了我父亲的照料。”
顿了顿,他又道:“且不说你舅舅,单是你舅母的性子,你也清楚。她那般嚣张跋扈,眼里哪容得下外祖母?当年外祖母执意独居于此,便是因与你舅母闹了矛盾,不愿与他们同住。再说你舅舅,性子优柔寡断,若他心中真有外祖母,这些年为何不将她接去?平日里也少见他来探望。外祖母若真去了那儿,只怕日子未必比现在舒心。”
张攸年所言不无道理,可她心中仍是不安。她轻叹一声,揉了揉发涨的眉眼。
张攸年见她神色憔悴,又温声劝道:“你母亲去照顾你姨母已有一段时日,想必快回来了。依我看,不如先让外祖母继续住在这里,我和父亲定会尽心照料。你若有空,便多来陪陪她。外祖母上次见你后,一直念叨着你,盼你能多留些时日。如今二哥那边情况已稳,你不如暂且住下,陪外祖母一段日子。”
好像只能如此了。
张攸年见她没做声,又道:“我与父亲照顾外祖母多年,早已将她视作自家人。我自幼丧母,是乔家大院给了我一个家,外祖母待我如亲孙,我心中对她满是感激。至于你,若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你们家对我们父子的恩情,我这辈子也还不清,能为你和外祖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心里也踏实,我也希望能为你分忧。”
他说着,又将那碗粥往她面前推了推,语音温和了许多道:“你再喝些粥,暖暖身子。待会儿去歇息片刻,剩下的事交给我便是。”
晚青妤依旧没说话,总觉得他不单单只是对她起了心思这么简单。
这一日,晚青妤一直陪在外祖母身旁,寸步不离。外祖母服了药后,情况好转许多,只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显然是想让她多陪陪自己。待到天色渐晚,她不便再留,便等外祖母睡熟后,准备回府。
张攸年一直陪在一旁,一边照料外祖母,一边关切地看着她。临行时,他执意要送她回府。晚青妤却摇头道:“外头有车马和方于随行,你不必送了。”
张攸年见她坚持,也未再多言,只目送她离开乔家大院。
晚青妤回到府中,还未及歇息,管家便匆匆迎上前来,神色凝重道:“小姐,今日有个小厮前来寻您,说是有一位名叫袁安河的人要见您。”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上。
晚青妤接过信,拆开一看,是袁安河所写,袁安河在信中提及,他因查案之事遭人暗算,如今身受重伤,处境艰难,恳请她尽快前去一见。晚青妤顿感不妙,当即转身便要出门。
玉儿见状,急忙上前劝阻:“小姐,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吧?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晚青妤却摇了摇头,袁安河所查之事关系重大,如今他遭人暗算,此事耽搁不得,她必须立刻去见他。
“无碍,你别紧张。”她快步走到院中,对方于道:“今日恐怕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方于闻言,眉头微皱。自昨日至今,他一路跟随晚青妤奔波,未曾歇息片刻。如今夜色深沉,她又要外出,实在令人担忧。他沉声道:“少夫人,天色已晚,此时外出恐不安全。公子吩咐过,务必护您周全。您若有要事,不如明日再办?”
晚青妤恳求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
即刻前往。你放心,萧秋折那里我会与他解释清楚。你只需护我周全,其余之事不必多虑。”
方于见她神情焦急,虽仍有顾虑,却也不便再阻拦。他转身吩咐人备好马车,又点了两名护卫随行。
几人到了袁安河的住处,门前还守着几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神色警惕,似是出了什么大事。晚青妤被人引着进了客栈,径直来到袁安河的房间。
推门而入,只见袁安河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身上血迹斑斑,一旁的大夫正为他处理伤口。
“袁大人,您怎会伤成这样?”晚青妤上前问道。
一旁的大夫叹了口气,道:“这位大人是被人所刺,腰部受了重伤。幸亏救治及时,否则性命难保。今日服了药,精神已好了些,我刚为他换了药。”
“被人所刺?”晚青妤惊愕不已,急忙追问,“是谁敢对您下手?”
袁安河微微动了动身子,冲大夫摆了摆手,大夫点头应下,收拾好药箱,退了出去。袁安河又看了一眼站在房内的玉儿和方于,眉头微皱。
晚青妤会意,转身对二人道:“你们先到外面等着。”
方于认得袁安河,早年因公务之事与他打过交道。前些日子在付家书库门前,书库管事曾提及有一批书籍欲送往袁安河所辖之地,却被袁安河拒绝了。他未曾想到,晚青妤竟与袁安河有所联系。
方于心中担忧,迟疑着未动。晚青妤见状道:“方于,你放心,我与袁大人只是说几句话,不会有事。”方于这才犹豫着退出房间。
待房门关上,袁安河缓缓吐出一口气,从枕下摸出几本册子,递给晚青妤:“我恐怕在京城待不久了。有人已察觉我在查利州之事及付家的勾当。昨夜我外出办事,遭人埋伏,险些丧命。我身份恐已暴露,日后怕是无法继续追查。这些是我整理的证据,有关利州的,还有付家一些违禁书籍的记录。你且收好,京城之中,我已无信任之人,只能托付于你了。”
他缓了口气道:“如今利州局势愈发严峻,若不及时遏制,恐会引发暴乱,殃及整个国家。可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插手此事。我曾找过几位大人,他们皆明哲保身,无人愿趟这浑水。我如今生死未卜,只能将这些交予你。你且寻些可靠之人,看能否查出杀害你父兄及我父亲的凶手,并设法控制住利州的局势。”
晚青妤接过册子,匆匆翻了几页,心中愈发沉重。她将册子仔细收好,对袁安河道:“袁大人,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找到更有力的人来接手此事。您如今伤势未愈,又被人盯上,不宜再插手。这几日您暂且在此养伤,我会派人暗中保护您,待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袁安河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又道:“之前我一直对萧秋折心存疑虑,但你近来与他接触颇多,想必也了解了他的为人。若你觉得他可靠,不妨将此事交予他处理。他手握权柄,或许能更快查明真相。”
“袁大人放心,此事我会仔细思量,定会寻个稳妥的法子。”
晚青妤不敢在此久留,生怕给袁安河招来更多麻烦,只得匆匆告辞。
回去一路上晚青妤心中思绪纷乱。袁安河遇刺一事,绝非偶然。先是二哥被火烧,后是四弟失踪,如今连袁安河也遭人暗算,这一切显然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
那些人手段狠辣,连袁安河这样的朝廷重臣都敢下手,可见其势力之大。她不禁想到萧秋折,他是否也身处险境?
昨日她忙于外祖母之事,未曾与他见面,也不知他如今如何。昨夜分别时,他神色郁郁,似是心事重重,她心中一直挂念,却无暇顾及。
回到晚府,晚青妤依旧心神不宁。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翌日一早,她起身准备再去外祖母家探望,却发现方于已不见踪影。她唤来玉儿,问道:“方于呢?今日怎不见他?”
玉儿摇头道:“奴婢也不知,今日一大早方侍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连句话都未留下。”
晚青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她急忙找来管家,问道:“我昨日一直在外祖母那里,亲王府的人可曾来过?”
管家摇头:“昨日并无亲王府的人前来,姑爷也未曾来过。”
晚青妤愈发觉得不对劲,联想到昨日袁安河遇刺之事,更是惴惴不安。于是,在前往外祖母家的路上,她特意绕道去了亲王府。
门官见她突然到来,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躬身行礼道:“少夫人,您稍候片刻,容小的进去禀报一声。”
玉儿闻言,眉头一皱:“少夫人回自己家,还需禀报谁?你莫不是糊涂了?”
门官赔笑道:“姑娘莫急,小的只是去告知公子一声。”
玉儿:“少夫人是公子的妻子,回府是天经地义,何须阻拦?我们直接进去便是。”
门官面露难色,正欲再劝,晚青妤却已径直踏入府中,一路疾步朝兰风居走去。不知为何,她的手心沁满了冷汗,眼皮也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她慌慌张张地跑到兰风居,只见方于和风起正守在门前。二人见她突然到来,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方于上前一步,低声道:“少夫人,您稍候片刻,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
晚青妤见他们神色有异,心中疑虑更深,眉头紧蹙,径直推开房门,踏入屋内。刚一进门,一股浓重的汤药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只见萧秋折正坐在桌前,太医正为他脖颈上的伤口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