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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他捂住疼痛难忍的胸口,继续道:“多少次我想冲去山间小院寻你,又怕给你惹来非议。只能默默等着,等三年期满,等你与萧秋折和离……”
  “是,我承认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我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这种失去的感觉,简直比剜心剔骨还要痛。青妤,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头?”
  这就是命吗?
  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净。
  晚青妤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为情所困至此。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模样,看着他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想挣脱他,他却紧抓着她不放。她往后退,他又紧追。
  她几乎崩溃地哽咽着问:“付钰书,到底要怎么样啊?你的父亲杀了我父亲和兄长,即便我什么都不顾随你离开,我的后半生要怎么过呢?”
  要怎么过?
  她有些支撑不住了,声音越来越颤抖:“让我日日面对杀父仇人之子,同吃同住,这对我来说,比死还难受,你于心何忍啊?”
  “人都是自私的,都想活得舒坦些。可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情,就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做不到,即便没有萧秋折,即便我还喜欢你,我也绝做不到与杀父之子在一起。”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早就注定了结局。
  “你们付家杀我父兄之仇,我终有一日要报。”她用力挣脱他紧握的手,“放弃吧!放了我好不好?别再逼我了,否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她宁愿死,也不愿与他在一起?
  他颓然地垂下头去,泪水早已浸透前襟。他颤抖着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抓起她的手将匕首塞入她掌心。他想站起身,双腿却抖得厉害,只得仰着头,握着她的手将匕首抵在自己心口上。
  “青妤。”他凝噎着说,“你杀了我吧!我宁可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愿被押赴刑场。如此,也算为你父兄报仇了。”
  晚青妤看了眼匕首,紧蹙着眉头,手有些发抖,她往后退一步,摇头道:“我不会杀你。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不是你动的手,我绝不会伤你分毫。整个付家,就你还算清醒,既然已有脱身之法,你快走吧,永远别再回来。”
  走得越远越好。
  望着这样活生生的人,她如何下得去手?站在他的立场,他何尝不是无辜的?不过是生在了付家,不过是爱错了人。
  她舍不得杀他。
  但他却死死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然后猛地向前一倾身。
  只听“噗嗤”一声,她惊慌地连忙后退,可匕首尖还是在他胸口划出一道血痕。
  “你疯了。”晚青妤丢开匕首,低喝道:“付钰书,你能不能清醒些?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活着?”
  鲜血在他衣襟上洇开,他却笑了,笑得那般苦涩。
  晚青妤甩开他的手,他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胸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他伸手抹了一把,冷笑道:“青妤,一点也不疼,比起我心里的痛,这算得了什么?”
  在爱情里他已经遍体鳞伤了,什么也不在乎了。
  死也舍不得死,活着又那么痛苦,到底怎么办呢?
  他要怎么办?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晚青妤的眼泪一直无声地流着,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痴情的人啊?
  又过了好一会,付钰书缓缓站起身,再次握住她的一只手,情绪平静了一些,嗓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了:“青妤,既然你不愿与我走,既然结局已定,那在这之前,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晚青妤擦着眼泪,没有作答。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她,几乎恳求道:“能不能,与我拜堂成亲?我想看你穿上嫁衣的模样,想在死之前,让你做一回我的妻子。”
  他真的疯了。
  晚青妤震惊又失望地望着他:“付钰书,你能不能别再自欺欺人了?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啊?”
  到底要怎么样?
  “青妤,你听我说。”他上前想抓住他,却被她躲开了。
  她向后退去,他一步步跟着:“青妤,我不会逼你做别的,只是想看你穿上嫁衣。”
  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了:“还记得两年前,你穿着嫁衣被萧秋折抱上花轿时,我站在付家门前哭得撕心裂肺,怎么挽留你都不肯回头,我眼看着你成了别人的新娘,怎么也挽回不了。我真的很痛苦,也很羡慕萧秋折。青妤,在我死前,满足我这个愿望好不好?就这一个,我别无所求。”
  一个失控的人,所言所行,已经超出常人的理智。
  晚青妤摇着头,声音轻颤道:“不行,我不会嫁给你,也不会穿什么嫁衣。我可以陪你说话,陪你用饭,但绝不会穿上你准备的婚服。”
  她拒绝得干脆,这个要求她断然不能应允。
  他听着这般绝情的话,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双臂无力地垂下。
  这个请求她也不答应。
  他在原地呆立了一会,低声道:“好,既然你说可以陪我吃顿饭,那便吃饭吧。”
  他走到门前,吩咐守在外面的随从让店家去准备饭菜。转身回来时,胸前的伤口仍在渗血,他却浑然不觉。
  晚青妤僵立在一旁,双手冰凉如雪,只想着他何时才能放她走。
  不多时,店家送来饭菜。虽色香俱全,却二人均无胃口。
  他起身,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前,将筷子塞进她手里,又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在她面前,一碗留给自己。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颤抖着手拔掉瓶塞,眼泪也随之落下,他先往自己碗里倒了些粉末,又往她碗中洒了些。
  “这是鸩毒。”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服下后顷刻毙命,不会太痛苦,是我特意寻来的。”
  他抬眸,泪眼中透着决绝:“青妤,既然活着连我这点心愿都不能成全,不如我们黄泉路上作伴,到阴曹地府再做夫妻。”
  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晚青妤望着眼前这碗毒粥,已是心如死灰,也觉得荒唐至极。
  她擦了把眼泪,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放下,道:“我不会喝。我为何要死?付钰书,方才我还觉得你可怜,如今看来,你根本不值得怜悯,要死你自己去死,我还要好好活着,我还要等我夫君归来,与他白头偕老。”
  这一刻,她也不再纵容他了,好话说尽了,那就说点刺激的。
  等她的夫君?等萧秋折。
  付钰书惨然一笑,道:“好,好,既然你不愿陪我……”
  他说着,端起粥碗要喝。
  晚青妤见状,一把打落他手中的碗,又将自己的粥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间,她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付钰书!”她几乎怒喝着,眼中又噙满了泪,“就算要死,也别死在我眼前,你现在就滚,滚。”
  头一次,她在他面前这样歇斯底里地怒喝着,嗓音和身子都是发颤的,一双手也握了起来。
  付钰书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可他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苦笑。
  死也死不了。
  他抓起她发抖的手,指尖抚过她发红的掌心,低哑道:“这么用力,手,疼不疼?”
  任何时候,他都舍不得她受伤害。
  可他却在粥里给她下毒。
  晚青妤皱着眉一阵苦笑。
  她的胸口疼得几乎窒息,带着恳求的语气道:“付钰书,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清醒?我,我真的快要崩溃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好不好?”
  她捶着堵得要命的胸口,问他:“你说,你想听什么?想听我说爱你吗?想听我说我曾经是多么多么爱你吗?好,我说给你听。付钰书,是,我承认曾经喜欢过你,也仰慕过你,还想过嫁给你,但那是在我年少的年纪里。谁都有青春过往,一段感情并不注定永远。有过,不就已经足够了吗?何必非要强求结果呢?即便是结发夫妻,也未必能一生一世,人心易变,今日喜欢这个,明日爱上那个,皆有可能。付钰书,你把爱情想得太美好了。”
  “其实,爱情也没有那么美好的。”
  “若有一天你遇到真心待你的女子,再回首今日,你会觉得多么可笑,给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好不好?”
  她连连问了他好几次。
  说到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慢慢蹲下身来,擦着滑落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越擦越觉得委屈。
  她只不过是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美好,怎么就成了折磨对方的利刃呢?
  好崩溃啊!很难过,也很失望,更觉得委屈。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失声痛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痛苦地哭过。
  她很冷,也很饿,也想躲在娘亲怀里被呵护。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开始惊慌了,一遍遍地叫着“青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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