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哦。”徐岁年一愣,“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今天的公交来的比平时要慢,356先到,却不见旁边这人起身。齐画月好心提醒她:“你的车来了。”
  徐岁年想起来,她看了眼空荡的车,随意编了个借口:“我妈还没回家,今天忘带钥匙了。”
  齐画月点头,“那等下一辆吧,也不要太晚回去,待会天开始黑下来了,路上一个人走也不安全。”
  还说她呢,自己每次回去走在小路上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也不见有多害怕。
  “对了。”
  徐岁年继续手里的俄罗斯方块,没有抬头。
  “明天要是无聊可以来找我们玩。”
  班级之间虽然都是分开的,可是自由时间完全由他们自己分配,农家乐不大,转来转去也就他们这几个班的人。
  “好。”
  齐画月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意从心头涌现,原本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她承认,自己的确不开心,今天英语课一下课就被杨玉蓉她们单方面地组队一起。
  就算她再怎么拒绝也不管用。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谢之情,齐画月讷讷地开口问徐岁年:“我明天从家里煮点鸡蛋和红薯分给你们吧。”
  话说出口齐画月就后悔了,她忘记先问他们喜不喜欢吃了。
  鸡蛋和红薯不过是寻常人家厨房里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在齐画月这里却是招待好朋友的好东西,她下意识地就默认他们是会喜欢的。
  “行。”徐岁年特意交代,“红薯可以多煮点,朴文成那个猪胃口大,别让他把你的那份抢了。”
  朴文成就是周五那天给她们排队买烤肠的男生,他的名字还是今天才知道的,徐岁年的小卖部前大声喊他名字叫他出来时齐画月听的真切。
  “好的。”
  齐画月上了公交前脚刚走,黑色保时捷立马跟上。司机照例拎起书包,替徐岁年开门。
  只是今天,王矗没有提及家里的事。
  “岁年小姐,你交代的事已经办好。”王矗打开车载音乐,放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一中那边已经回复,没有什么问题。”
  看了眼后视镜,他咽了咽口水,又继续道:“只是徐总那边,把你回去的时间又提前了。”
  方块顶到最上面,大大的failed几个字母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徐岁年把手机摔在一边,语气依旧淡淡的:“知道了。”
  翌日,天气蒙蒙一片灰,不是出游的好天气。
  “画月呢?”女生打开一包薯片,拍掉朴文成的猪蹄,问徐岁年,“已经自由活动了,怎么没看到她?”
  徐岁年仰起脖子往五班的方向伸去,眯起双眼怎么也没瞧见。
  “你去找找。”
  朴文成嘴上抱怨,身体倒是听话得很,“你们谁的雨伞给我用下,我没带。”
  徐岁年把价值三千的雨伞扔到他的怀里,催促赶紧过去。她心里总有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大概过了十分钟,朴文成急跑回来,因为运动过量跑的脸都变红。这些他都顾不上,喘着粗气大叫:“徐岁年,快打120!我去找老师!”
  不显眼的角落,齐画月倒在地上,身上早被雨水浸湿,洁白的白色衬衣后面被烧出一个黑褐色的大洞,裸露出被烫的糜烂的腰肉。
  雨水伴随血水,顺着崎岖的石板一路往下滑。
  旁边,是已经散架的烧烤架。
  第57章
  是我等不及想见你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阿月。”徐岁年神色复杂地看向李危,“只是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过去她是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的。”
  吴子睿闷闷地来了一句:“后来呢?那些人有被学校处理吗?”
  他和齐画月也是大学才认识,还不算熟识,只觉得这个女生长得好看却一点也没有架子,每天在学校里都是乐呵呵的模样。
  记得大一刚开学那天班主任在群里面通知男生去领书,艺术班的男生本就不多,还多是厚厚的书本,硬抗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在领书的地方看到了齐画月,她主动帮忙分担了一些,原以为是偶遇,看来并不是。
  徐岁年叹了口气,她那时因为家里人的原因,没有办法继续待在齐画月的身边,不过还是从朴文成哪里得知了不少消息。
  “阿月被送到医院之后,说是因为伤口被雨水和脏水泡了很久,感染太严重,没有办法修复,不过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乎这个了。”
  医院里的场景徐岁年记得还是清清楚楚的。
  “她的腰部和大腿肉几乎都烂了,能保住性命就已经谢天谢地。”
  说到这,她的心脏忽的抽动一下,嘴巴微张,又闭合,抿了抿唇。
  再次开口时,明显带着哭腔。
  “学校一开始以为是意外,直到阿月她自己亲口说出是被杨玉蓉那群人推下去时,老师们才重视起来,说会调查。”
  李危敏锐地察觉到话里的意思,反问:“调查的过程应该没那么顺利吧?”
  “嗯。”徐岁年无力地点了点头,“过程我不清楚,不过我在医院陪她的那段时间里,只有阿月的班主任偶尔会过来看望,从来没见过其他老师出现。”
  现在想起来也太奇怪了些,说是会调查,却没有一个人来询问受害者。
  看来小时候的自己确实太天真太单纯。
  “后来阿月出院了。”徐岁年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气得牙痒,“回到学校才知道她的妈妈和那群人的家长签了谅解同意书,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难怪今天在知道自己妈妈过来时她的反应会那么大。
  李危合上双眼,仰头靠在沙发上,脑海中浮现出陈牧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的过去说的是这些吗?长达将近一年的霸凌,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远离那群人时却被忽然重创得更深。
  但是最令她痛苦的,还是在自己好不容易做出决定反击时,却被自己最亲近的家人背叛。
  李危清楚这种伤口就算结疤也还是会再次磕碰破,夏天更是因为温度高导致伤口容易发痒,一碰水也会感到异常不适。
  那她还泡温泉还跑海上去冲浪。
  简直是大笨蛋。
  “要不下次我带她去纹身?”吴子睿出馊主意道,“我看那些小说电视剧里不都这么写这么演的,纹个好看点的图案。哦,但是这样貌似就不能考公了,现在大学生不是都想考公考编吗?”
  徐岁年一听这话顿时暴跳如雷,还不忘翻个白眼:“你能不能给我长点脑子,那里的皮肤很脆弱,还纹身,到时候伤口破裂再次感
  染怎么办?你以为是一小块疤痕吗?是整个后腰和大腿!”
  她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身体上比划,让吴子睿更加深刻地了解这到底是多大的一块伤。
  “而且,她本来就没有办法考公。”
  这句话很快就轻飘飘地略过。
  “不过我唯一庆幸的是——”徐岁年恢复冷静,坐回到沙发上,“当初给她私自办了转校,可能这是那个时候的我唯一能动用关系做的事情了。”
  徐岁年第一次感觉到有钱的好处,也是唯一一次用这个去办事。
  她至今还记得,在和齐画月说自己马上要回京城时对面这人露出的表情,眼里隐忍的泪很快聚满,明明每次在病床上清创时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的人,却在她面前忍不住哭了。
  “忍住,别哭。”徐岁年好不容易才忍住,可不想在这里破防,“林高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你应该能考上的吧?”
  “嗯?”
  齐画月吸了吸鼻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肯定会考进去的。”徐岁年笑了笑,“我在那里等你。”
  好在转去的一中没有人对齐画月身上的伤好奇,也没有杨玉蓉那样的人存在,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学习上。
  齐画月也没有忘记约定,一直在努力。
  唐意在签署谅解同意书之后再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留下还在读书的陈牧朝,带着两岁不到的小儿子不知跑到哪里去。
  因为交不起住宿费,陈牧朝挤在那时还不是画室的小杂物间里,每天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在齐画月住院期间,中间途经点还加了个医院。
  他一直不敢面对齐画月的伤口,有次护士清创时不小心瞥见,他难过得不行。
  陈牧朝和齐奶在医院里见过徐岁年,可能长大之后她变得太多,两人都没有认出她。
  没认出也挺好的,免得想起那段不开心的日子。
  徐岁年心里对他们一直抱有无名的愧疚,她总是在想,要是当初她再敏感一些,提前去找阿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
  她也在恨自己当时能想到的实在太少,唯一做的竟然只是帮她转校。
  在这一点上,陈牧朝和徐岁年是同一种感受。
  还在读小学的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到齐画月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坐几站的公交,去医院无声地陪伴她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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