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大部分都报了,还有些找不到了,算了。”姜婉莹对玫瑰来了兴致,“阿南妹子,你教教我怎么折这个。”
顾南撅了几株草教她折玫瑰,玫瑰其实就是月季、蔷薇,除了特殊栽培的品种,这种花很容易成活,于是达官贵人不怎么钟爱。
姜婉莹折了一会就没兴趣了,“你会不会折牡丹?我喜欢牡丹。”
“不会,但我会折田鸡和蜻蜓,要学吗?”
等姜婉莹学会折蜻蜓,僧人们的斋饭已经好了,唱完供养偈,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顾南飘起来看了一眼,每人一只木钵,钵里盛着稠粥、野菜、腌萝卜、一小块熏豆腐,没油水就算了,连辣椒都没有,看着就倒胃口。
顾南飘到纯一上空看着他吃饭,他体格高大,饭量却和其他沙弥差不多,左手托钵右手执筷,进食速度控制的不快不慢,慧无那边一停下,他也恰好吃完最后一口。
吃完饭,所有人默默起身拿起水囊清洗饭钵,纯一还负责整理锅灶。
饭后有半个时辰的午休,这段时间可以打坐小憩,也可以清洗缝补,只要不发出声音,没人会管。
小沙弥德昭想睡觉,顾南悄无声息飘到他身边,好奇发问:“你们天天这么吃,能拉的出屎吗?”
肠道也是需要油水润滑的,没有油就容易便秘。
德昭腾的一下红了脸,用一种不敢置信怎会如此的眼神看向顾南。
你一个女鬼关心和尚拉屎顺不顺畅真的没病吗?
顾南恍若不觉,又问:“纯一法师做的饭好吃吗?”
德昭的眼神打了下飘,然后连连点头。
顾南想也是,前两个男主的厨艺都很不错,纯一应该也不差。
她回眸看了眼不远处的纯一,他正端坐在树下缝补衣物,宽大的手掌,粗糙的指尖,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缝衣针,在灰扑扑的僧袍间一针一线穿过游走。
一张美艳妖冶的俊脸冷若冰霜,但此刻的垂眸敛目却并不冷漠威严,反而有一种贤惠和尚、猛汉人夫的神奇错觉。
嘴边不自觉牵出一丝满意而诡异的笑容。
纯一似有所觉,抬眸朝顾南看去,上挑的眼尾犹如锋利的刀锋,掣过一抹凌厉的冷光。
顾南抬头看天,默默飘走。
纯一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回到姜婉莹身边,确认她没有其他动作,才收回视线继续缝衣。
修习佛法不是在俗家当少爷,这是每个出家人都必须会的技能,没什么大不了的。
缝好僧袍,他轻轻整理好包袱,靠着树干闭眼小憩。
顾南现在成了鬼,没有饥饿没有疲惫,大家都睡了,她不好打扰,于是飘到树枝上,两条腿摇啊摇,小巧玲珑的绣鞋在火红的裙摆间时隐时现。
她扫过树下睡姿各异的僧人们,目光在茂密的山林间一掠而过,然后停在不远处的纯一身上。
金色的暖阳穿过林间缝隙懒洋洋地落下来,花气袭人,鹊声穿树,斑驳的光影拓在树下那人冷俊的脸庞上。
在一片幼嫩的小鸡崽子中,他的身形太过高大,哪怕只是坐着也如冰山般冷肃挺拔,就连这上好春光落在他身上,都仿佛是亵渎。
顾南情不自禁停下了晃动的双脚,不得不承认,她第一次见一个能将冰冷禁欲与凶煞妖气结合的如此恰到好处而不显邪魅的男人。
熏风轻拂,疏影横斜,顾南突然就想到了那句“逢春如酒,逢花如露,逢人如玉”。
虽然他凶巴巴的,脾气也很暴躁,但如此貌美庄严的佛子,怎么舍得让他堕魔呢?
午休结束,僧人们收拾行囊继续赶路。
顾南和姜婉莹跟在后头,不远不近地飘着。
早春三月,正是吃春笋的好时候,路过一片竹林,地面冒出来好多笋尖尖,僧人们目不斜视,顾南却流下了饥渴的泪水。
她二话不说掰了一大捧扔到德昭的背筐里,德昭被重量突增的背筐压的一个趔趄,差点来个四脚朝天。
顾南连忙施点鬼力托住,“小师父坚持住,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吃饭了。”
走在前面的小沙弥听到动静不由回头看了德昭一眼,就好像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德昭。
德昭:“……”
面色涨红,但有口难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的快要黏在顾南身上了。
这女鬼,怎么说话呢!
他拽紧了背筐绳,气鼓鼓走到队伍中央去了。
申末酉初,一行人终于停下来,搭灶的搭灶,拉帐篷的拉帐篷,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事干。
顾南捧着自己一路剥好的春笋屁颠颠跑到纯一边上,“纯一法师,晚上我们吃笋吧。”
纯一正拿出火折子点火,一口气吹下,露出埋在灰烬中的种火,在逐渐昏黄的天色下,一点猩红的火焰在淡漠的眼底燃起,他没有看顾南,只道:“放下。”
第249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骗我!
顾南乐滋滋地应了一声,把鲜嫩的春笋和中午剩下来的蔫野菜放在一起。
然后就跟小孩似的眼巴巴蹲在灶旁看纯一做饭,不走了。
纯一也没有赶她走,生好火,先煮粥,等粥差不多了,让沙弥们拿着饭钵来盛走,到这里一切正常。
但紧接着,顾南就看到纯一把一瓢溪水倒在锅里,等水沸了,直接把笋和野菜一股脑扔进去,滴上两滴香油,撒上一点盐巴,盖上盖,开煮。
顾南目瞪口呆:“!!!”
“你就是这么煮笋的???”
如此新鲜脆嫩的笋子,不应该热锅烧油,大火炝炒,让油香沁透笋子的每一根纤维每一块嫩肉,激发出最原始的美味吗?
纯一活动着灶内的柴火,没理她。
顾南简直不敢置信,“你别告诉我等笋熟了直接开吃。”
纯一瞥了她一眼,哪怕映着灶膛内璀璨的火光,清冷淡漠的眼瞳依旧毫无波澜,甚至隐隐带了些不耐。
他没说话,但比说了还明白。
左眼写着“当”,右眼写着“然”。
顾南:“……”
顾南白眼一翻,直接躺地上了。
早春头一茬的鲜笋,好多年都没吃到过了。
她的好笋子啊!
掰了一下午,就这么被糟蹋了!
顾南冲到德昭面前,揪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人提了起来,怒不可遏,“你不是说纯一做饭好吃的吗?他就是这么做饭的?我做的猪食都比他做的好吃!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能说谎骗我?!”
纯一做饭好吃。
猪食都比纯一的饭好吃。
出家人不打诳语。
呃,要素过多,一时间把所有正在忙碌的沙弥和尚们惊住了。
十多双眼睛在德昭和纯一之间来回流转,死寂的空气中弥漫着默契的沉默与尴尬。
纯一转过身,慢慢站起来,一双幽黑的眸子仿佛山雨欲来,黑气沉沉。
德昭被发怒的顾南提起来已经很怕了,再被纯一这么一看,浑身颤抖,没当场尿出来就算不错了。
“施、施主……”他快哭了,结结巴巴,“小僧,小僧……”
但顾南比他哭的更快,“我的笋啊,我的好笋子,都被他糟蹋了!”
凄厉的哭嚎声震云霄,晚归的倦鸟被一嗓子惊飞,响起一片仓皇的拍翅声。
僧众不约而同看向纯一。
在这一刻,大家都替纯一感到了些许尴尬。
纯一站在原地,薄唇紧绷,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嘴角的肌肉也一抽一抽,克制不住泄露了内心的恼意。
慧无站出来,“施主……”
顾南听也不听,丢下德昭,咻的一下飞到了树枝上,只留给众人一个悲伤哀怨的背影。
“……”
慧无第一次感到头疼。
姜婉莹冷哼一声,犹豫着要不要替顾南把锅掀了,但一想到打不过纯一,决定从心飞上枝头安慰顾南。
两只鬼在树上咬起了耳朵,施了法术,下面的人都听不到。
慧无:“天色不早了,大家先做完手上的事。”
僧人再次忙碌起来,慧无招手,“德昭,你来。”
德昭软着脚走过去,擦着眼泪道:“师父,德昭知道错了……”
慧无:“不急着认错,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德昭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抽抽搭搭地说:“我不该骗她。”
慧无解下手腕上的佛珠转了一圈,才把心中啼笑皆非的无奈压下去,“知道错了就认罚,等到了法觉寺,三遍《楞伽经》。”
德昭恭恭敬敬认下。
慧无看向纯一,他坐回了灶前,守着锅中咕咚咕咚沸腾的笋菜,无动于衷的神色仿佛事不关己。
纯一是所有弟子中最有慧根的,佛法精湛,修行速度也一日千里,多少大师对他寄予厚望觉得他一定能成佛。
天地间灵气衰微,大能修士接连陨落,世间已有近千年不曾有修士飞升过了,如果纯一能够以佛证道,那他可能会是这世间最后一个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