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于是当晚,两个人坐在树上看了一晚上星星。
  第二天,两人完好无缺下山,村民们见怪不怪,非常淡定地和他们打招呼,完全没提昨天的尴尬。
  来家里做客的婶子拉着顾南问了两句,但也没多说。
  纯一跟没事人似的开荒种菜,研究土壤肥力,眼见着从得道高僧变成了庄稼汉。
  顾南则忙着跟人换鸡蛋孵小鸡,十月份正是好孵小鸡的时候,等孵出来了,明年春天就能下蛋,到时候蛋给纯一吃,肉给自己吃,美滋滋。
  纯一没再提起那个稀里糊涂的洞房花烛夜,顾南以为它揭过去了。
  系统:【宿主,你不会以为真能过去吧?】
  顾南:“……谁让你出来的?”
  系统怕又被顾南骂一顿,碎碎念:【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不然到时候又怪我。】
  念完,火速下线。
  顾南喊都没喊住,把系统里里外外骂了一遍。
  当晚,两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纯聊天。
  顾南本以为又是闭着眼睛硬熬一晚,没想到下半夜竟然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顾南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揉着惺忪睡眼,起床给保温箱里的鸡蛋翻身。
  翻完,重新躺到床上摊成大字打盹。
  自恢复味觉起,她的五感越来越接近常人。
  不用供奉就能品尝食物,不用鬼力就能拿起东西,磕了碰了会疼,甚至还重新拥有了睡眠。
  就是状态不太稳定,感知也和常人有差别。不像鬼,也不全像人,不上不下稍微有点尴尬。
  不过顾南已经满意了,总比全鬼状态像人。
  当来当去,还是人最舒服。
  纯一一大早就上山了,顾南躺了一会,起床给京都写信。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隔三差五就给京都写信,然后深更半夜拿着信飘到最近的驿站托人带回去。
  只是路途太遥远,她们应该还没有收到。
  她有些想姜婉莹和两个孩子,也动过启程回京都的心思,但舍不得这里悠闲的生活。
  纯一的地翻好了,种子种下去,过两个月就能吃上菜,以纯一的精打细算,他肯定要晒菜干,腌咸菜,刚好,顾南馋了。
  她的小鸡也孵化的很顺利,在阳光下可以明显看到小鸡雏形,羽毛长起来了,蛋壳也变薄了,要不了几天就能破壳。仔细养着,兴许年前就能在餐桌上吃到自己养的鸡。
  客房的墙上挂着两人一起做的蓑衣,架子床上铺着一起新编的竹席,书桌上的镇纸下压着顾南的搞怪画和纯一抄写的经文。
  窄窄的窗台上还摆着一只小巧的杉木花瓶,只因为顾南提过一句睁眼就想看到花儿。
  每隔几天,纯一就会换一次水,插上不同的花。有时是一把三脉紫菀,有时是一把愉悦蓼,时常混搭马兰菊或高翠雀,没有花的时候,野葱也能薅一把回来。
  等花干了,他便取出来晒干切碎,装进布袋子做成枕头给顾南。
  都是田间山里常见的花草,但因为纯一的用心记挂,便格外珍贵。
  这几天他又开始往山里跑,顾南毫不怀疑,过不了多久,窗前就要多一块花圃。
  这是她和纯一一起用心打造的家,每过一天,这座小木屋就会比前一天更丰富美丽,她可以什么也不用想,尽情躲在屋檐下享受生活。
  深秋的太阳不烈不躁刚刚好,写完信,顾南把前阵子摘回来的山花干果搬出去复晒。
  晒完,分门别类拿罐子装起来,等起风下雨的时候可以取一些出来煮花果茶,纯一很喜欢。
  再晚一点,纯一回来了,背篓里背着一株枝叶繁茂的野山茶。
  顾南不自觉勾起笑容。
  纯一见顾南笑了,嘴角也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瞬间冲淡了眉眼间的冷肃,“找到一片野山茶,先移栽一株试试,要是能成活,今年冬天你就能看到花。”
  果不其然,纯一把山茶栽在窗前。
  他挑选的山茶高矮正好到窗沿下一点,不长了,或是再长一点,都不影响观赏。
  纯一做事尽善尽美,只需要顾南一句话,他就能为她把所有问题排算清楚,安排明白。
  好像只要有他,生活中的一切都会是完美的。
  他的性情又纯笃,言出必行,是个比大殿上端坐的佛祖还要靠谱的人。
  与他在一起,没有提心吊胆,没有汲汲营营,会很平淡,但很安心。
  可是,就这样吗?
  这样就可以了吗?
  第320章 顾南的法障梦
  顾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疑问。
  这样还不好吗?
  这样还不够吗?
  他们是世间最普通,也最不普通的一对夫妻。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很困难的事在他们面前都轻而易举,他们漫长的寿命只需要用来丰富生活,享受喜悦。
  而且纯一什么都能为她做,甚至是生孩子。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或许就是因为太圆满,以至于她忘了一件事。
  她忘记了什么?
  “阿南,阿南……”
  是谁在喊她?
  顾南费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只粗糙的手探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起烧啊,怎么说胡话了。”手的主人说:“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顾南反复睁眼,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村东头的王婶子,是个很不错的长辈。
  她环顾四周,纯一没在,房间里的摆设一切如昨,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我老远就见你房门没关,你家那个不知道哪里去了,心真大。”王婶子嘀咕。
  顾南坐起来,晃了晃晕乎的脑袋,“没事,有点睡蒙了。应该是门没关好,是被风吹开了,劳您挂心。”
  王婶子又问了几句,见她对答如流,思维清晰,放心走了。
  顾南下床推开窗,秋日的晨风已带了湿润的凉意,算算日子,快要结霜了。
  她朝窗外看去,空地上并没有栽种野山茶,也没有圈出花圃,更没有晒上满满一盘箕的山花野果。
  是做梦了吗?
  好真实的梦。
  顾南在书桌前坐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真的拥有睡眠了?
  这一觉她又睡了多久?
  脚步声由远及近,“嘭咚”一声闷响,随后房门被人推开。
  顾南回眸看去,纯一正站在门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拍完了才走进来,路过保温箱的时候一瞥,然后随口提醒道:“今天还没有翻蛋。”
  顾南很宝贝这些蛋,给每一颗都做了记号,定时给蛋翻身,看记号的位置就能知道她翻没翻,翻了几遍。
  顾南的目光落在门口那一大堆棕皮上,恍惚了一瞬才道:“我好像睡着了。”
  “嗯,见你睡得沉就没有叫你。”纯一在抽屉里找剪刀,以为她还没睡醒,笑了一下:“还要睡吗?我要做蓑衣,要不要一起?”
  蓑衣,梦中就有一张巨大的蓑衣。
  顾南看着他的笑,目光复杂。
  纯一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顾南实话实说,“有点晕。”
  纯一握住顾南的手,探出灵力在她全身经脉中游走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松了口气,“应该是昨天魂力损耗太大,又刚刚结下婚契,一时不太适应。”
  他的手宽厚温暖,指腹上磨出了茧子,硬硬的,有些刺手,却格外让人心安。
  不怪法源寺的小沙弥们那么敬仰他,他的确有过人的能力与别样的魔力。
  顾南询问,“怎么想到做蓑衣了?”
  纯一解释:“在山里找到一棵棕榈树,这里春秋多雨,正好做一件蓑衣。”
  纯一是修士,肉身强悍,水火不侵,根本不需要蓑衣避雨,他只是在努力融入这个小村子,把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
  顾南点头表示了然,搬了条矮脚小凳坐到棕皮旁。
  分棕丝,搓棕绳,和纯一一起把散乱的棕皮缝制成了一件沉重而熟悉的蓑衣,最后挂在了客房的墙上。
  顾南看着那件能盖住两个人的蓑衣,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袭上心头。
  嘴比脑子更快,“纯一,我想要一个花瓶。”
  纯一对她突然的要求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应下来:“好。”
  第二天,顾南在窗台上看到了一个小巧的杉木花瓶。
  新木挖就的花瓶不过半掌长,肚子圆圆的,打磨得很光滑。
  此刻花瓶里插着一束三脉紫菀,一小支薄荷夹在一丛淡紫色的小花里,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顾南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蓑衣与花瓶一一应验,分毫不差。
  那不是个普通的梦,那是她的“法障梦”。
  它在告诉顾南,她与纯一的未来。
  她没有继续完成任务的未来。
  *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顾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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