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朱永贤略一沉思,觉得裘智的推测非常合理。他拍手称赞:“真聪明!这么快就破解了密室之谜。”随后,又撇撇嘴,抱怨道:“顺天府的人干什么吃的?研究了这么久,连门栓都没注意到?”
  裘智替他们解释道:“凶手一直潜伏在现场,巧妙地引导大家将注意力放在尸体诡异的呈现方式上,因此他有足够时间换回原装的木门栓,不被人察觉。”
  他接着推测道:“凶手应该随身携带着木门栓,调换后将铁门栓藏在某个角落。等到四下无人时,再将铁门栓取走,以便二次使用。”
  朱永贤突然灵光乍现,一拍大腿,兴奋道:“那咱们现在搜身,看谁带着门栓,谁就是凶手了。”
  他环视四周,发现在场的学子们都穿着广袖长袍,似乎身上都能轻易藏下一根木条。
  裘智看朱永贤跃跃欲试的样子,急忙拉住他,劝道:“晚了,凶手这么谨慎,我捡起门栓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这会儿,早把门栓处理掉了。”
  正说着,王府尹带着手下匆匆赶到。朱永贤依旧不死心,立刻让王府尹安排人手搜身,并在国子监内搜查。
  此时,裘智已经开始检查尸体。朱永贤赶忙凑过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裘智刚做完表面初检,细思片刻道:“这次命案和上次有几处明显不同。”
  朱永贤扫了一眼尸体,恍然道:“我知道了,凶手这次没有把凶器带走。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裘智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回答:“首先,凶器没有被藏入梅瓶。其次,死者脸上多了一些尸斑。第三,他的死后姿势与孙富不同。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你有没有闻到尸体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11章
  朱永贤面露疑惑之色,不解道:“尸体不都有股臭味儿吗?”
  裘智摇头道:“不光是腐烂的味道,还混合着其他异味。”
  李甲的尸僵程度显示,他的死亡时间在昨天夜里。春夜凉意尚存,虽然尸体降解缓慢,但还是散发出少许难闻的味道。
  裘智对尸体腐败的气息极为熟悉,除了腐烂的气味,也有别的怪味夹杂其中。
  这时,刘通判拿着一根门栓,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急声道:“王爷,草丛里发现的。”
  正如裘智先前推测,凶手已将门栓丢弃。
  朱永贤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撇嘴嘟囔道:“真是便宜他了。”
  裘智一时想不起怪味的来源,转而问道:“你说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凶手才杀害李甲?”
  他刚才算了一下,从杀害谢月朗到这次案件,中间隔了五天。连环杀手有作案间隔属于正常现象,无论是体力上还是心理,凶手都需要恢复。
  但凶手在害死孙富后,第二天立刻杀死了谢月朗,初次作案后的恢复期仅为一晚。如无特殊情况,不会等这么久再动手。
  朱永贤沉吟片刻道:“是不是因为咱们派人暗中跟着李甲?”说完,他转头看向刘通判,追问道:“跟踪李甲的衙役呢?”
  刘通判神色紧张,颤声道:“下官已派人寻找。”
  他派人盯着李甲,现在李甲死了,有失职之嫌。此事若被朱永贤报给圣上,自己的乌纱不保。
  话音刚落,一个衙役急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大人,不好了!盯着李甲的差人被杀了!”
  刘通判闻言如坠冰窟,呆若木鸡,苦着脸看向朱永贤,等他示下。
  朱永贤也被凶手的手段震惊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裘智。
  裘智缓缓道:“凶手性格果决,下手狠辣,连官府的人都敢杀,隔这么久才杀李甲,很可能不是因为察觉到李甲被跟踪。”
  朱永贤点点头,追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裘智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推测有两种可能。其一,凶手在杀害谢月朗时受了伤,不得不等身体恢复后再行动。其二,凶手有某种特殊原因,只能在昨晚下手。”
  朱永贤奇道:“你说的特殊原因是什么?”
  裘智继续道:“咱俩之前分析,凶手在国子监里有内应。我怀疑凶手的内应只能在孙富被害的那晚,以及昨晚协助他作案。”
  朱永贤听裘智说的是“咱俩分析”,忍不住眯着眼笑了一下。
  刘通判渐渐冷静下来,他略一思忖,掰着手指算道:“如果内应只在这两晚轮值,他轮岗的间隔应该是六天。”
  朱永贤眼睛一亮,兴奋道:“找到了内应,就找到了凶手。”
  裘智却摇了摇头=:“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凶手可能已经杀人灭口了。”
  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是凶手和谢月朗只是逢场作戏,俩人缠绵这么久,养只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他连枕边人都下得去手,一个非亲非故的内应更不放在眼里了。
  凶手藏在围观的人群中,听到裘智的推测,不由露出一抹冷笑:猜得不错,可惜你们永远抓不到我。
  国子监祭酒姓李,一大早就听说又出了命案。六七天的时间,两个监生接连死在教室之中,而且燕王也插手其中。他不禁暗暗叫苦,感觉自己这官应该是当到头了。
  李祭酒急忙整理好官服、官帽,匆匆赶往案发现场。
  裘智看到李祭酒,上下打量了一眼,隐约觉得眼熟,但并未多想。自己在国子监里读书,没准什么时候碰到过。
  李守中向朱永贤郑重行过四拜礼,颤声道:“下官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参见燕王殿下。”
  朱永贤点头示意他起身,随即问道:“国子监里,是否有夜间六天一轮岗的职位?”
  “并且这个岗位是一人值班,没有搭档。”裘智补充道。
  李守中被俩人问得一头雾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国子监的官员以及正式的衙役、书吏,除了节假日,每天都要点卯上班,只有杂役才会轮班。
  他平日里负责教书育人、礼乐之法,或皇帝临雍时,执经讲书,对这种琐碎小事根本不清楚。
  朱永贤看他脸涨得通红,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哼了一声,嘀咕道:“你不是祭酒吗,怎么自己衙门里的事都不清楚。”
  李守中闻言,更是紧张得额头冒汗、手足无措。
  裘智见众人僵在原地,开口提醒道:“快找个管事的人来吧。”
  李守中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吩咐人去找陈典籍。不久,陈典籍带着一本排班册匆匆赶来。
  众人赶忙围上去,翻阅夜间轮值记录。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四儿。他在孙富遇害的那晚以及昨晚都在值班。
  裘智记得之前李甲曾提到过,四儿是杜十娘的小厮。
  刘通判自以为抓住了裘智的把柄,声音提高了几分,指责道:“你不是斩钉截铁说四儿不是凶手吗?”
  朱永贤不许别人说裘智半个字的坏话,气得几乎跳了起来。
  裘智还没开口,他就大声反驳道:“裘智说的是四儿无法独自布局,又没说他不是帮凶!而且早就和你说了,凶手在国子监里有帮手!”
  刘通判被噎得哑口无言,朱永贤不依不饶道:“自己抓不到凶手还推卸责任,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
  王府尹暗中给刘通判递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冲动,又冲裘智努嘴,示意刘通判一切听从裘智安排。
  这个案子死了八个人,事情闹大了,若能抓到凶手,万事大吉。若是抓不到,必须找人替他们顶着,朱永贤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场除了裘智,再无他人能让朱永贤心甘情愿地扛下这雷。
  朱永贤骂完刘通判,得意地看向裘智,邀功道:“怎么样?我厉害吧?以后破案的时候咱俩一直在一起,我还能给你当证人,免得有人工作失误,还非要把锅甩给你。”
  裘智没想到朱永贤这么维护自己,心中颇为感动,柔声道:“多谢你了。”
  朱永贤爽朗一笑:“这有什么的,我是正义的使者,路见不平一声吼。”
  白承奉幽幽地看了朱永贤一眼,暗道:之前怎么没见你吼过?你的正义还看人下菜碟。
  朱永贤看向陈典籍,催促道:“快带我们去找四儿。”
  陈典籍刚才看朱永贤发火,虽知并非针对自己,却已吓得冷汗涔涔。如今听他催促,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带着众人前往杂役夜间值班的住处。
  进入房间,只见一微胖男子吊在房梁上,头向正前方耷拉着,双脚离地约五十厘米,一张圆凳倒在他的脚下。
  刘通判快步上前,将圆凳扶起,死者的脚刚好搭在凳子上。裘智目光一扫,随即在房间内搜寻物证。刘通判不屑地哼了一声,挥手示意手下将死者放下。
  王府尹问道:“死者是四儿吗?”
  李守中根本不认识什么四儿、五儿的,立刻看了陈典籍一眼。
  陈典籍脸色苍白,点头道:“正是。”
  朱永贤凑到裘智身边,眼中满是崇拜:“你还懂搜证?”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学霸就是不一样,除了验尸、推理,还会勘察现场,真是全能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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