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守中气得脸色铁青。若不是之前裘智坚称四儿并非自杀,案件早已了结。现在裘智被打,相当脱了柳遇春的嫌疑。他恨恨地瞪了裘智几眼,甩袖而去。
  王仲先和张澜生不知内情,二人对视一眼,并不理会李守中,马不停蹄地将裘智送回家。
  到家时,裘智已逐渐清醒,但仍觉头晕乏力,不愿睁眼,只听张澜生说道:“先给他扶进卧室,然后再请大夫来。”
  张叔赶忙打发广闻去请大夫,自己在前面引路。来到卧室,三人将裘智抬到床上。
  张澜生体贴道:“他后脑受伤,不能平躺。”
  裘智哼唧道:“没事,我侧着躺就行。”
  王仲先见裘智苏醒,急切地问:“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裘智稍稍缓过神,轻声道:“不用请大夫,我休息两天就好。”
  脑部损伤,最让人担忧的是脑出血。这年代没有ct,不能判断颅内是否有出血点。何况轻症可以自愈,重症需要引流或是开颅,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手术,看不看没什么区别。
  王仲先板着脸道:“那怎么行!伤了脑子可是大事。”
  张澜生推了王仲先一把,低声劝道:“裘智现在不舒服,你语气别这么冲。”
  王仲先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躁,连忙柔声改口:“让大夫看一眼,我们也能放心。”
  裘智无奈,只得轻轻应了一声。
  不多时,广闻领着大夫赶来。大夫检查后,认为无大碍,开了一张活血化瘀的方子。
  裘智听完险些笑出声,颅内出血最忌使用抗凝血类药物。他要是大脑真有出血点,喝了这药雪上加霜,看来这个大夫还不如自己这个法医靠谱呢。
  他怕王仲先啰嗦,于是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虚弱道:“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好了,再设宴款待你们。”
  本来就欠张澜生一个人情,现在被俩人送回来,除了之前的还席,又要备宴酬谢,裘智感觉自己的头真的开始疼了。“嘶——”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王仲先见裘智额上满是冷汗,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知道他不舒服,叮嘱道:“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说完,拉着张澜生离开了。
  待二人走远,裘智立刻对张叔说道:“这药你别抓,我不喝,苦死了。”
  张叔看出他主意已定,无奈叹气。
  王仲先与张澜生刚走到裘府门外,看到刘通判带着衙役匆匆赶来。
  刘通判停下脚步,开口问道:“裘智醒了吗?我想问他凶手的样貌。”
  王仲先满脸堆笑道:“裘智伤了头,正在休息,说不了话。而且那歹人蒙着脸,只露了一双眼睛,根本看不清模样。”
  张澜生点头附和道:“是的,我们也没看清。”
  刘通判见二人明显护着裘智,不愿让他被打扰,略一沉吟便点头道:“那就等他好些了,我再来问话。”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朱永贤的面子上,他也不敢去扰了裘智的清净。
  翌日早上,朱永贤一如既往起得晚。他到国子监时,别的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不过他属于1v1定制化教学,人不到老师不会开课。
  朱永贤没去自己的教室,反而径直朝裘智的教室走去,想在窗外先偷看对方一眼。
  来到教室外,他看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裘智的身影,忍不住回头问黄承奉:“裘智去哪了?”
  黄承奉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他是王府的承奉,不是裘智的家奴,而且昨天他一直跟朱永贤在一起,怎么会知道裘智去哪了。
  白承奉倒是抢先开口道:“王爷,裘公子可能身体不适,今日请假了。”
  白承奉感觉裘智看着像个好学生,不会无故请假,而且他平日里病歪歪的,今天不来肯定是生病了。
  朱永贤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点头道:“那我去看看他。”又吩咐黄承奉:“你去和赵老师请假,就说我晚些去。”
  黄承奉腹诽道:你晚点也不会去,直接请一天算了。
  朱永贤心急如焚,拉着白承奉急匆匆赶往裘府。
  来到裘府门外,朱永贤瞬间便察觉到不对劲了。裘家门外撒满了纸钱,门口挂着白灯笼、白幡,满眼肃穆,分明是在办丧事。
  白承奉也吓了一跳,心道:不能一天没见,裘智就死了吧。
  朱永贤看着眼前情景,竟有些站不稳。白承奉急忙扶住他:“王爷,您别急,我去敲门问问。”
  话音未落,便见广闻抱着一件寿衣从街角走来。他面容憔悴,眼圈通红,显然刚刚哭过。
  朱永贤颤声问道:“你家中谁过世了?”
  广闻“哇”地哭出声来,断断续续说道:“我家少爷快不行了,张叔说置办装裹冲一冲,兴许能好。”
  朱永贤气得直跳脚,怒斥道:“你们这办的什么事啊!人生病了就请大夫啊,哪有搞封建迷信的啊!”
  广闻本就害怕,被朱永贤这一训,顿时委屈得嚎啕大哭:“大夫请了!就是大夫说没治了,张叔才让预备这些的!”
  朱永贤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强稳住心神。他转头看向白承奉,语气急切:“你立刻回宫,请太医来。”
  白承奉看出朱永贤对裘智态度不寻常,知道裘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王爷盛怒之下,自己肯定要受牵连,因此不敢耽搁,连声应下,飞快跑了出去。
  朱永贤快步进到卧室,只见裘智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唇毫无血色。他心下一惊,俯身用手摸了摸裘智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
  朱永贤不是医生,但有生活常识,知道高烧要先降温。他环顾四周,发现广闻站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帮不上忙。
  他挽起袖子,打了一盆清水,用帕子浸湿后,亲自替裘智擦拭身体,为他降温。
  待稍微腾出手,朱永贤这才转头问张叔:“前天我们分开时,他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天就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4章
  张叔先将裘智在国子监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哽咽道:“少爷下午还看着挺有精神的,哪知到了晚上竟发起烧来。”
  张叔以为是头磕坏了,还责怪了裘智几句,埋怨他不听医嘱、不肯按时吃药。
  裘智当时尚未昏迷,解释了几句,发烧与头上的伤口无关,大概是逃命时奔跑过度,导致心脏出了问题。
  虽然已经到了宵禁时间,但家中若有人患病,仍可请大夫出诊。张叔急忙赶到医馆,但等他领着大夫回来时,裘智已经不省人事了。大夫看过后只说药石无医,让他们准备后事。
  张叔和广闻商量一番,决定死马当活马医,置办好寿材,给裘智冲一冲,说不定有转机。天亮后,二人立刻出门,棺材一时买不到,只买了纸钱、寿衣,并在家里布置起来。
  朱永贤闻言怒不可遏,厉声斥责:“这个大夫说没救了,你们就不会换个大夫吗?好好的人都让你们给耽误了。”
  紧接着,又开始埋怨起别人了:“案子拖了这么久,连个凶手都抓不到!国子监接连发生命案,怎么就不知道加强防范!”
  裘智说话一向轻声细语,广闻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人发火,现在看朱永贤怒冲天外的样子,吓得哭声更震。
  朱永贤越骂越激动:“顺天府查案也不知道清场,就让人在外边围着。裘智说的那些话,全让凶手听去了!”
  好在此时,白承奉领着张院判和陈良医匆匆赶到,朱永贤才止住了话头。
  朱永贤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到御医,急忙让开床边的位置。二位大夫不敢耽搁,立即上前诊治。
  与此同时,紫宸殿内,政宁帝朱永鸿正在批阅奏折,戴权急匆匆地走进来,躬身禀报:“陛下,燕王殿下把张院判叫走了。”
  朱永鸿一惊,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关切道:“他怎么了?不舒服吗?让王院使也去看看。”
  朱永贤身体一向健康,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让府里的良医诊治,从不惊动太医院。如今突然将张院判叫走,朱永鸿担心弟弟出了大事。
  戴权斟酌道:“听白承奉说,是燕王殿下的朋友病了。”
  朱永贤外热内冷,整天嘻嘻哈哈的,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但是真能让他这么着急的,戴权还没见过,不免起疑,赶忙过来汇报。
  朱永鸿一怔,旋即放下心来。他略带警告地瞥了戴权一眼,沉声道:“燕王的事你少打听。若是惹恼了他,朕可不会护着你。”
  他了解弟弟的性子,从小就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事。先皇偶尔说上一两句,朱永贤也会翻脸。他疼爱这个弟弟,从不私下派人监视他的行踪。
  戴权心中一凛,忙低头应下。
  张院判和陈良医诊完脉,商议片刻后,张院判道:“王爷,依微臣之见,先用银针刺大椎、少商、商阳、耳尖四穴,放血退烧。再开副退烧药,等裘公子醒来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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