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护卫司的指挥使姓邓,远远观望了一会儿,唤来两位承奉,问道:“王爷的朋友是什么来历?我看着王爷有点奇怪呢?”
朱永贤此刻神采飞扬,宛如花孔雀开屏,浑身上下散发着春天来了的气息。
黄承奉一向看裘智不顺眼,冷着脸嘀咕道:“谁知道哪来的妖人。”
白承奉心中暗道:你直接说王爷发情算了。
他暗自庆幸,裘智对燕王府的评价是“太大了,走得累人”,不然他家王爷二话不说,能把王府送出去。
岳岭是护卫司的一等侍卫,见二位承奉神色各异,心知有异,忙问道:“王爷从哪认识的?”
朱永贤的朋友,他们都曾见过,裘智不在其中。而且看他脸生,并非朝中亲贵之后,不免担心朱永贤被人骗了。
黄承奉哼了一声,回道:“侥幸中了个秀才,在国子监里读书,认识了王爷。”
二人闻言心下稍安,最起码裘智身家清白,官府里有他的家世档案。真出了事,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裘智歇息片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便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朱永贤早计划好了一天的行程,自是不肯放裘智离开,拉住他的手腕道:“不急,我让他们把火熏牵来,教你骑马。”
裘智闻言,立刻瘫坐回椅上:“不行,我头晕,你再让我歇会。”
朱永贤笑嘻嘻地将他搀起,执意道:“你的演技太差了,走吧,别耍赖了。”
裘智眼珠一转,找到了个借口:“王府里哪能骑马?等下次我们去郊外玩的时候再学吧。”
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下次朱永贤约自己去郊外,就推说天气炎热,秋天再说,能拖一时是一时。
朱永贤看穿了他的心思,嘿嘿一笑:“我府里宽敞,绝对能跑马。”又接着说起今日安排:“咱们骑一会马,然后吃午饭,下午回延福宫挖莲藕。”
裘智听完,这次是真觉得头晕目眩,自己要是再生病,绝对是被朱永贤的特种兵之旅折腾的。
侍卫牵来火熏,裘智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便觉双腿发软,不自觉向后退去
朱永贤站在他身后阻住去路,裘智一个不察,直接撞入他怀中。
朱永贤顺势将双手搭上裘智肩头,在他耳畔轻声道:“你放心吧,火熏温顺得很,而且府里这么多人,肯定不能让你摔了。”说完,又调皮地吹了口气。
裘智感觉脖颈发痒,加之二人姿势暧昧,周遭太监、侍卫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不免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
火熏是西域回部进贡的良驹,别说比裘智平日里骑的小马,比寻常良驹也要高出几分。他两辈子第一次骑这么高的马,吓得紧紧闭上双眼,浑身发抖。
朱永贤借机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你别怕,放松点,我一直在这呢。”
黄承奉看朱永贤准备亲自替裘智牵马,吓了一跳,立刻窜上前,战战兢兢道:“王爷,我来替裘公子牵马吧。”
朱永贤瞪了他一眼,挥手道:“没你的事,走远点。”自己教裘智骑马,外人插手算怎么回事。
裘智听到二人争执,急忙睁开眼。他虽有心理阴影,但并非完全不会骑马,他不愿让朱永贤当着众多下属的面替自己牵马,忙俯身捞起缰绳,道:“我自己试着骑一下。”
朱永贤险些被黄承奉气死,本来裘智闭着眼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这么一打岔,自己没法替裘智牵马了。
他不好当着裘智的面冷脸,只能心里暗骂黄承奉多事,又怪钦天监的人没本事,竟没算出黄承奉与自己八字相克。
朱永鸿一向思虑周全,王府三司里的官员,都让钦天监批过八字,确定与朱永贤相合才调拨过来的。
朱永贤心道:果然封建迷信都不准。
他略一沉思,又让人牵了匹马过来,也是西域回部进献的良驹,名叫霜满地,通体雪白,神骏异常。
朱永贤翻身上马,跟在裘智身旁指点:“挺直脊背,放松腰臀,别太僵硬了,保持好重心,胯部随着马一起动。”
裘智硬撑着练了会儿,感觉比之前熟练了一些,至少不像刚上马时那么紧张了。他转头对朱永贤道:“今天先到这吧,下次再继续练。”
朱永贤不急着扶他下马,反而坏笑道:“不如去街上骑会儿。”
裘智震惊地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点水平,不是掉下马来,就是撞到路人。
朱永贤笑得得意洋洋:“想下来也行,先改口叫我师兄。”
裘智没想到他这一环套一环,早都计划好了,就等自己上钩,气得哼了一声:“朱永贤,你做梦吧!”
朱永贤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那你自己下来吧。”
裘智低头看了一眼,只觉眼晕腿软,根本不敢动。恰巧火熏抖了下头,吓得他“嗷”地惊叫出声。
朱永贤骑在霜满地身上,慢慢走在前头,火熏训练有素,就算裘智现在动都不敢动一下,仍乖巧地紧随其后。
二人出了王府,来到街上。朱永贤趁裘智不备,轻轻抽了火熏一下,火熏驮着裘智稳稳地往前走。朱永贤贼笑了几声,得意道:“等你改口叫我师兄了,我肯定把你扶下来。”
朱永贤担心裘智紧张,先让他在家里骑马,适应了一会儿,看他能应付才带他上街。
这条街上有好几座王府,还有两间阁老的宅子,闲杂人等不敢来此闲逛。而且火熏性子温顺,不担心惊了马,裘智出危险。
裘智摸了摸火熏的脖子,颤声相求道:“你可乖一些。”
他看向朱永贤,见对方一脸奸诈得意,心里更加不爽。他才不打算叫什么“师兄”,等与火熏再熟悉些,便试着自己下马。
火熏颇有灵性,似乎感应到了裘智的不安,驮着他缓缓前行。
朱永贤远远地跟在后面,他心里早做好了两手准备:若裘智肯改口叫“师兄”,最好不过;若裘智不愿改口,克服了心理阴影,自己下马,也算是意外之喜。无论哪种情况,他都能接受。
邓指挥使看裘智骑马的样子,就知他十分紧张。火熏再温顺也是畜生,万一惊了马,燕王必然出手相救,朱永贤若有半点闪失,天都得塌了。
他当即点了两名一等侍卫,岳岭和文勉随行。
火熏驮着裘智行至巷尾,拐了个弯,转入另一条胡同。朱永贤依旧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急于追赶。
裘智刚转过弯,便听到“吱呀”一声,一扇小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妙龄少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少女神色惶恐,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在被人追赶。裘智见状,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凝神打量起来。
少女约莫十八九岁,满头乌发,肌肤胜雪,唇红齿白,好似嫦娥临凡。
她穿了一件樱花色的中单,外罩圆领松花色窄袖圆领袍,腰系鹅黄色腹围,一派大户人家丫鬟打扮。梳了个双垂螺髻,发髻上点缀着金钗、珍珠,想是颇得主人宠爱。
紧接着,宅子里冲出一个壮汉。他身材魁梧,身高约190厘米,一脸横肉,衣着还算考究,腰间挂着绣着并蒂鸳鸯的褐色荷包。
男子手握一把长剑,剑上寒光射人双眸,大步向少女逼近。
裘智大惊,这是要当街杀人吗?奈何他根本不敢下马,就算能下马,自己和丫鬟加起来,也不是这男子的对手。
情急之下,裘智高声喝道:“你要干什么?杀人可是犯法的!我朋友就在后面,你若敢伤人,他们定不饶你!”一边说,一边回头望了几眼,心中暗暗祈祷朱永贤赶紧跟上来。
壮汉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屑,用剑尖指着裘智:“我奉顺郡王之命,击杀逃奴璩秀秀。有王命在身,谁敢管我?”
裘智闻言一怔,觉得“顺郡王”三字颇为耳熟。稍加思索,便记起之前在国子监发现李甲尸首时,曾有学子提起顺郡王府闹鬼一事。
当时他一心扑在案子上,没和朱永贤打听过顺郡王的来历。哪曾想,今天练个骑马,都能撞上这等祸事!
眼下人命关天,容不得他多想,厉声道:“谁说王爷就能草菅人命?我朋友是燕王,皇上册封的亲王。”
他又回头看了好几眼,依然不见朱永贤的身影,急得额头手心满是冷汗,心中暗怪:这小子,有正事找他,永远不见人影。
照这么下去,不光璩秀秀被杀,自己估计也得被灭口,到头来只能让朱永贤替他俩收尸了。
男子面色微变,随即轻蔑地瞥了裘智一眼,讥讽道:“燕王算个屁,有本事叫他去找我家主子算账。”说罢,又转向璩秀秀,大吼道:“秀秀,跟我回府!”
裘智没想到不仅朱永贤的金字招牌不好使了,对方还敢出言不逊。
璩秀秀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却仍坚定摇头:“我不会再回去了,死都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