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的工作范围主要涉及死者的病理和毒理分析,或是为受害人做伤情鉴定,没有毒物治疗的临床经验。不过从常识判断,这蛇多半没有毒。
  田渔幽幽转醒,感觉有人握住自己小腿,低头一看竟是裘智,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不禁又羞又恼,双眼一翻,竟又晕了过去。
  裘智无奈一叹,红儿请来的大夫肯定是男性,田夫人这么容易害羞,怕是又得晕上几回,实在不利医治。
  一旁的紫衣小丫鬟焦急地恳求道:“几位公子,求你们帮帮忙,送我们夫人回府吧。”
  朱永贤看了文勉一眼,示意他把田渔背回家。
  接连遇到两桩意外,朱永贤不由兴致索然,又见日头高照,到了午饭的时间,便与裘智回家吃饭了。
  午饭后,裘智将朱永贤拉进房中,说起了早上遇到的楚衍。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楚衍”二字,又写了繁体的“衛”字。
  朱永贤不解其意,迷茫地看着他。
  裘智缓缓说道:“庄家乃楚国王孙,故取‘楚’为姓。我朝名为大卫,‘衛’字是行字旁,‘韋’表读音。你们兄弟这一代字辈从‘永’,去头便是‘水’。行加水,不正好是‘衍’字?”
  朱永贤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衛字去韋,永字去头。你的意思是,庄家贼心不死,意图颠覆大卫,砍下我们的头?”
  裘智没有当着白承奉几人说出此事,一来楚衍的名字由来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二来,若自己判断错误,因此掀起文字狱,罪过可就大了。
  他迟疑道:“我只是提醒你,留心一下庄家。楚衍与你素昧平生,提起你时却咬牙切齿,显然心存怨怼。前朝王孙行事比普通人更加谨慎,庄家给他取楚衍这个名字,若说是无心,难以让人信服。”
  裘智不了解楚衍的来历,就算他的名字是在到庄家前取的,庄舟的父亲既是一代大儒,庄舟的学识只会在自己之上。自己一听便能察觉到其中的古怪,庄舟又岂会想不到?
  若是有心避讳,自然会替楚衍改名。如今还保留楚衍的名姓,着实耐人寻味。
  朱永贤沉思片刻,附和道:“楚衍武艺不凡,若只是个护院,未免屈才了。”
  他自幼习武,虽然身手比不过文勉他们这种顶尖高手,但眼界还是有的,看出楚衍枪法不俗。
  裘智无奈叹息,如果庄家只是心中不服,借名字泄愤,倒也无妨。可若真的心怀异志,甚至到了招兵买马的地步,便是血流成河的大事了。
  朱永贤察觉到他的忧虑,轻轻搂住他的肩,在他额角落下一吻,又轻拍他的背,安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裘智点点头,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地。朱永贤毕竟是现代人,不会轻易罗织罪名,掀起冤狱。
  裘智有午睡的习惯,午餐又摄入了碳水,这会儿眼皮打架,和朱永贤说完正事,便去歇息了。
  第44章
  朱永贤把白承奉叫了过来。按理说, 这等朝廷大事应该与长史商议,奈何长史远在京中,只得找白承奉商谈。
  白承奉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 朱永贤神色凝重,哪还有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心里顿时一紧。
  果然,朱永贤开口便问:“庄家的事,你了解多少?他们以前有过造反的迹象吗?”
  白承奉心念微转,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燕王向来只愿做个清闲王爷,从不过问朝堂之事, 如今忽然提起庄家, 十有八九是裘智同他说了什么。
  他沉吟片刻,答道:“楚安公祖上乃逆臣篡位, 得国不正。其后历代皇帝荒淫暴虐, 以至民不聊生。太祖皇帝拨乱反正,登基乃众望所归。留逊帝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他若想造反,天下的百姓也不会答应。”
  朱永贤却不以为然, 百姓答不答应是一回事,庄家敢不敢则是另一回事。
  他沉思片刻,从案上取出两封早已写好的信, 递给白承奉,吩咐道:“一封送给皇兄,另一封交邓指挥使。”
  白承奉急忙接过,刚要揣进怀里,便听朱永贤不放心地叮嘱:“你别偷看。”朱永贤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白承奉吓得连连摇头, 斩钉截铁道:“肯定不看!”
  黄承奉不过是看了裘智的信就被打发回内官监,要是自己敢看写给皇上的信,怕是直接就要拉去菜市口问斩了。
  朱永鸿收到了弟弟的信,打开一看,信上却只说他在西山无聊,指名点姓地让李尧彪去陪他玩。
  “在西山无聊不知道回京城,也不知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朱永鸿想到弟弟招呼都不打就跑去了西山,心里十分哀怨,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一旁伺候的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搭话。
  抱怨归抱怨,朱永鸿问过李尧虎,得知近来皇城司没有要紧的事必须由李尧彪出面,便打发他去西山陪朱永贤了。
  李尧彪带了四个探子,刚出城门,就遇上了燕王府护卫司的邓指挥使,只见他身后跟着一队侍卫。
  一问才知,邓指挥使也收到了朱永贤的信,让他带上一队人马去西山脚下驻扎,听候差遣。
  李尧彪的第一反应便是:小情侣闹别扭了!裘智又跑了。朱永贤这才兴师动众地调兵遣将,准备满山找人。
  众人赶到西山,邓指挥使命手下找了个隐蔽处驻扎,自己则与李尧彪一同前往别苑拜见朱永贤。
  白承奉将二人迎进花厅,命小太监上茶,随后说道:“两位大人稍候,王爷还未起身,我这就去请二爷过来。”
  白承奉这段日子算是看明白了,王府里的主事人确实换了,朱永贤事事都听裘智的,干脆直接把裘智找来对接,省得他家王爷在中间传话了。
  邓指挥使清楚朱永贤的作息,抬头看了看天色,果然还没到他起床的时间。
  李尧彪听白承奉提到“二爷”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二爷”应该就是裘智。既然小两口没吵架,那朱永贤火急火燎地把他们找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邓指挥使不知从哪冒出来个“二爷”,但看李尧彪一脸了然的神情,心中不免暗自起疑。
  不多时,裘智施施然走了进来,邓指挥使不禁瞪圆了眼睛。这才几天功夫,他居然已经升级成了王府的二爷了。
  裘智注意到邓指挥使探究的目光,微微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不敢与之对视,拱手道:“李大人,邓大人。”
  李尧彪起身抱拳还礼。邓指挥使见未来的皇城司老大都如此恭敬,便有样学样,也连忙回礼。
  待众人坐定,裘智道:“前几日,师兄与我外出游玩,途中遇到隔壁庄家的一个护卫。他自称姓楚,单名一个‘衍’字,与公孙衍同名。师兄觉得这名字隐含反意。”
  在封建社会,当着臣子的面直呼王爷名讳显得不够尊重,容易让人对朱永贤心生轻视,叫他为王爷又太过生分。好在朱永贤不在场,裘智不担心他得意忘形,便称呼他为师兄,说得十分自然。
  李尧彪身为皇城司镇抚,对这类事格外敏感,微一沉吟,便猜到了楚衍二字的含义。
  他心中暗暗惊讶,朱永贤何时开始对这些事上心了,但马上猜到,多半是裘智察觉到了端倪。
  邓指挥使虽然文武双全,但术业有专攻,心思不及李尧彪细腻,一时未能参透其中深意。不过,他是朱永贤的下属,领导指哪打哪,懂不懂都无关紧要,因此并未多问。
  “师兄的意思是,先去庄家探探虚实,免得冤枉了人家。”裘智话音刚落,就见朱永贤笑眯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裘智不知道男友听到了多少,顿时脸上一红,说不下去了。
  李尧彪二人忙起身行礼,朱永贤抬手笑道:“免了,坐下说正事吧。”
  裘智暗中瞥了朱永贤一眼,见他一脸窃喜,想必是听到了自己称他为“师兄”了,心中不由暗怪他来得不是时候,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朱永贤心中得意万分,掩盖不住脸上的喜色,但他知道裘智在外人面前脸皮薄,不敢太过张扬,于是抿了口茶,压住嘴角的笑意,随后介绍起庄家的基本情况。
  “庄家老大离家四年,一直在外游历,家里只剩田夫人和庄老二两个主子,还有个叫楚衍的护卫,武艺不俗。”
  李尧彪沉吟道:“莫不是庄家老大在外游说,想要起兵?”
  裘智暂时也说不好,但他觉得庄家目前最可疑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楚衍,名字颇有深意;另一个则是田渔。
  他道出心中的疑惑:“庄舟离家四年,庄阳一心作画,不问家事,庄家大小事务皆由田夫人做主,必然经常与人打交道。何况她出身不俗,嫁人前更是长袖善舞。怎么见到个男的就脸红,甚至晕了过去?”
  这些分析他昨晚已经和朱永贤讨论过,便轻咳一声,示意男友接着讲下去。朱永贤不愿窃取裘智的劳动成果,装作没听见。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