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裘智追问道:“那个哑仆呢?”
“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她撑不住,没打太狠。”李尧彪顿了顿,补充道:“她中间晕了好几次,应该不会再说谎。”
裘智听他说的轻描淡写,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曾遭受杖刑的情形,胃里一阵翻涌,脸色微微发白。朱永贤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裘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冲着朱永贤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事。”他随后问李尧彪:“灯笼张是谁杀的,她们承认了吗?”
“大姐和八妹都说是哑仆杀的,哑仆自己也承认了,但她们口供里的细节对不上。”李尧彪眉头紧锁,语气沉重。
裘智微微一怔,沉吟道:“有可能是杀人后太过慌乱,确实记不清了。或是她们故意隐瞒实情,但仓促之间,没有对好口供。”
李尧彪沉默不语。
朱永贤转而问道:“采药人和另外两名婢女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李尧彪皱了皱眉:“那两名婢女是他们临时找来的,大姐知道二人的住址,已经派人去抓了。采药人则是灯笼张自己联系的,三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
朱永贤闻言,一拍大腿,语气笃定地说道:“凶手就是采药人。”
第66章
裘智挑眉看向朱永贤, 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朱永贤一脸自信,理所当然地道:“侦探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最后出场的人才是大boss。他一直不露面,肯定有问题。”
李尧彪不明白“大boss”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朱永贤又是从哪本闲书里看来的,但对他的理论嗤之以鼻。哑仆已经承认是他害死了灯笼张,而守宫和采药人自骗局结束后再无接触,根本不可能被对方下毒。
裘智见李尧彪露出不屑之色,心中大为不满。朱永贤毕竟是自己的男友, 不管他猜得对不对,自己必须替他撑腰。
他微一沉吟, 道:“采药人那边确实值得调查。灯笼张想买庄阳的画作, 没准是为下一次骗局做准备。能买得起庄阳画的人非富即贵,采药人眼力不俗, 搞不好二人还会继续合作。”
朱永贤连连点头, 附和道:“不错,采药人必须抓到,不然留在江湖上就是个祸害。”
裘智侧身拉过李尧彪,低声提醒:“肃王再不得宠, 也是个亲王。现在五个骗子都落网了,只剩最后一个了。”
李尧彪神色微变,裘智拍了拍他的肩, 语重心长道:“朝廷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殿前司、顺天府、刑部都在找这群人。如今让你抢了先,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绝不能功亏一篑。”
李尧彪心头一震,随即抱拳道:“裘老弟金玉良言,愚兄受教了。”
裘智停顿了片刻, 目光深邃地看向李尧彪,问道:“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李尧彪一愣,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裘智看李尧彪一脸茫然,心里替大舅哥默哀了三秒,感觉他这个皇帝当得也不容易。皇城司的人办事太不靠谱了,什么都得靠自己提醒。
他沉吟道:“你没觉得他们的分赃方式也有些奇怪吗?”
李尧彪挠头道:“好像给守宫的银子确实少了点。”
裘智叹息一声,摇头道:“不仅仅是分给守宫的钱太少了。”
“不仅仅是守宫的钱少。”裘智摇了摇头,继续分析道:“灯笼张虽然出力不多,但他是主谋拿大头理所应当。但为什么采药人只是掌眼,就能分到七千两?而大姐、八妹,作为灯笼张的心腹,却拿得最少?”
大姐、八妹是灯笼张的嫡系员工,目前看来她俩的一言一行都被灯笼张控制,却和两个外包拿一样的工资,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李尧彪听完,也渐渐醒过味来。他之前被守宫误导,认为灯笼张拿得太多,如今听完裘智这一番分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采药人出力不如守宫,偏偏分得也不少。
他眉头一皱,沉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裘智两手一摊,耸肩道:“我不清楚,所以需要你去查了,看看这采药人是什么来历。”
李尧彪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算是应承下来。
本来只是寻常的诈骗案,现在死个灯笼张,守宫命悬一线,裘智不禁有了几分兴趣。他起身道:“我去看看她们三个,没准能找到线索,帮你破案呢。”
李尧彪今天来,就是想请裘智帮忙,见他如此主动,不由一笑。
赵泉意闻言,心中先是一喜,随即又涌起一丝忧虑。
自从接下给裘智授课的差事,他便发现,这个学生和朱永贤果然是天生一对。朱永贤自认为学渣,但在赵泉意看来,裘智也不遑多让,只是俩人渣的不一样。
朱永贤是那种一刻都坐不住的主儿,而裘智则恰恰相反,他耐得住性子,但心思完全不在写文章上,每次上课都像是在魂游。
若是换作别的学生,赵泉意早就拂袖而去,或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可朱永贤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打不得、骂不得,更不敢轻易罢课。现在对方主动不想听课,真是皆大欢喜。
但他转念一想,回头裘智要是考不上举人,以朱永贤对裘智的盲目推崇,绝不会认为是裘智学习不努力,反而会认定是自己教得不好。
想到这里,赵泉意心中那点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与焦虑。
裘智并未察觉赵泉意的复杂心思,和他告了个罪,就拉着朱永贤出门了。
正值初夏,艳阳高照,习习清风拂面,温度适宜。自从上次被楚衍追杀后,裘智就克服了对骑马的心理阴影。
白承奉牵来了火熏,他正欲翻身上马,谁知朱永贤却抢先一步,潇洒地跃上马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微翘:“师弟,你身体不好,我带着你骑。”
裘智右眼皮突突直跳,生怕这家伙又要使坏。果不其然,还不等自己拒绝,朱永贤便已俯身伸手,一把将他拽了上来,顺势圈在怀中。
朱永贤本来想报昨晚的一捏之仇,但也知道自己要敢在大街上动手动脚,裘智肯定会翻脸,只能在他脖颈上轻轻一吻,低笑道:“黑马王子带着你。”
去皇城司的路上,裘智忽然问道:“老李,灯笼张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李尧彪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姐和八妹是这一两年才跟随灯笼张的,哑仆虽然在张家待得久一些,但她只做些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计,对灯笼张的底细一无所知。”
皇城司办案向来不讲以理服人,见三人都不肯招供,便直接上了“贴加官”这种酷刑。三人吃不住刑,只得胡乱编了一套说辞应付盘问。
李尧彪对过几人的口供,发现驴唇不对马嘴,显然都是瞎编的,谁也不清楚灯笼张的真正身份。
裘智沉吟片刻,忽然想起李尧彪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金猫霸王”,便问道:“你不是金猫霸王吗?能不能通过江湖上的朋友打听一二?”
李尧彪听裘智提起这事就有些窝火。他的身份早已被戳穿,江湖中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虽然他已经派手下的探子去查了,但至今仍无结果。
李尧彪面带愠色道:“还不是拜你那位朋友所赐,金猫霸王这个身份用不了了。”
好在江湖人本就忌惮官府,皇城司又恶名在外,江湖中人不敢来打击报复,不然够李尧彪喝一壶的。
裘智讪笑道:“都是误会,误会。”心里却暗暗给鱼青露点了个赞:干得漂亮!
“灯笼张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又精通绘画,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能找到线索。”裘智生怕李尧彪不依不饶地找他要补偿,急忙转移话题,“旧案也别落下,没准能找到他的身份信息。”
李尧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酷刑之下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听从裘智的建议,从别的方向下手了。
不多时,几人抵达了皇城司。裘智久闻皇城司的威名,今日总算得见真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忍不住四下打量。
他大概是第一个将皇城司当成游览胜地的人,每经过一间屋子,都要探头进去瞧上一眼。屋里当值的官员见裘智脸生,又行迹鬼祟,正准备呵斥,却见李尧彪冲他们暗中摆手,这才作罢。
李尧彪一脸无奈,额角隐隐跳动,压低声音提醒道:“裘老弟,先办正事吧。”
裘智转了一圈,发现皇城司内部与普通衙门并无太大区别。他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行,那我去见见那三人。”
李尧虎正在衙门里坐班,听说朱永贤到了,忙不迭迎了出来。
朱永贤知道对方是哥哥的亲信,走到哪别人都敬他三分,因此不敢拿大,不等李尧虎行礼,便亲热地拉住他的手,笑道:“免了吧,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几人寒暄几句,便一同前往后堂。李尧彪命人先将大姐带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