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裘智有些惊讶,挣扎着坐起身,定睛一看,竟是詹明蔼。
詹明蔼猥琐一笑,眼底带着几分淫邪之意,色迷迷地盯着潘文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看到裘智坐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嘴角笑意更深:“啧,还有个美人呢,号舍里挤不挤啊,让哥哥我也进去凑个趣儿。”
詹明蔼素好男风,现在看二人一个美若处子,一个好似病西施,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处贡院,仿佛置身秦楼楚馆。
裘智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被人调戏过,气得浑身发颤,骂道:“什么东西!”
潘文子搂着裘智的肩,劝道:“裘智,算了吧,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咱们好好考试,之后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以朱永贤的醋劲,别说詹明蔼了,詹尚书都得遭殃。
詹明蔼不知死活,凑得更近,坏笑道:“来,和哥哥说说,想怎么收拾我啊?”
裘智怒火中烧,不想再做文明人了,只想把对方暴打一顿。
潘文子亦是怒满胸膛,深吸几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贡院里你也敢如此放肆?”
他好不容易熬过前两场,不想在最后一场惹事生非,是以詹明蔼言辞再怎么不堪,都不愿发作。
詹明蔼狂妄一笑,得意洋洋道:“我爹是一品大员,主考官也得给几分面子。”
他在外面耀武扬威惯了,根本不把裘智和潘文子放在眼里,嘻嘻笑道:“跟着大爷,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费劲考试了。”
裘智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在贡院里起淫心,朱永贤都没这么大的胆子,真的是无知者无畏。
裘智按了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些,沉声道:“按律进入贡院后,不得大声喧哗,你如此胡作非为,真不怕被治罪?”
詹明蔼不知道第一场考试自己被巡绰官吓得屁滚尿流的场面被裘智看到,大言不惭道:“有我爹在,我怕什么?”
林牧鹤的号舍离得不远,听到动静赶过来查看。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讨好裘智,立刻义正言辞道:“放肆!贡院之中怎容你撒野?我拼着功名不要,也要去主考官面前告你一状!”
詹明蔼被林牧鹤的气势震住,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的模样,冷笑道:“告我?你算什么东西!”
皇城司和殿前司的人之前没见过裘智,不过知道他的号舍所在。见前面围着一堆人,以为裘智刚进来就不行了,赶忙过来查看。
“怎么回事?”一个皇城司的探子扒拉开围观的学子,焦急问道。
裘智看他的服色,立刻认出了他是皇城司的人,再看一旁还站着殿前司的人,瞬间有了底气。
他指着詹明蔼道:“麻烦你帮我给他轰走,我看见他就头疼。”
前两场考试,詹明蔼没见到皇城司和殿前司的探子。今天入场时看到这群人,心里本就有些紧张。此刻见对方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吓得腿都软了,不等他们开口,赶忙灰溜溜地跑了。
裘智实在没精力和詹明蔼计较,见他识趣地离开,便躺了回去。
围观的众人见没了热闹,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号舍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晚上睡觉时,裘智只觉浑身发冷,早上起来又头晕脑胀,肌肉酸疼,看文字都是重影的,根本提不起精神写文章。
不过考试的进度条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了,现在放弃太过可惜,他强打起精神来写了几笔。
裘智知道希望不大,不过还是安慰自己,三场之中首场最重,那场自己表现得还算不错,没准运气好,就中了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六号早上,炮响过后,裘智依旧感觉昏沉沉,根本睁不开眼睛,索性继续睡去。
就在他迷迷糊糊之际,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贡院的宁静。
“啊——”
裘智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他睁开眼,大脑还未完全清醒,不知发生了什么。
“啊!救命!”
“啊!死人了!”
听到“死人”二字,裘智瞬间感觉病好了一半,脑雾也散去,整个人生龙活虎了起来。
裘智这才有精力看了眼自己写的文章,嫌弃地撇了下嘴。字迹潦草,写得一塌糊涂,这样的试卷要是能被取中,同考官的眼睛怕是瞎得不轻。
他苦笑不止,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贡院里发生了命案,考生被影响,会不会有补考的机会?只是自己的文章写得太差,不免担心阅卷管看完自己的试卷,直接判定自己没有补考资格。
电光火石间,他计上心来。
裘智装出一脸惊恐之色,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假装要去查看现场情况,哪知“一个不小心”碰翻了砚台,墨汁瞬间染黑了试卷。
裘智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喜:就是要这个效果。
他冲出号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跑到现场时,只见一个学子吓得浑身发颤,嘴巴张得浑圆,眼中满是恐惧之色,浑然不觉手中的卷子已经掉落在地。
学子的叫喊声引来了巡绰官以及监试官。体弱的考生因劳累过度而猝死的情况并不罕见,但谋杀却是头一遭。这群官员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除了考场内的官员,一些学子也被吸引过来,更有甚者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趁机作弊。监试官见状,急忙上前制止,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裘智进入号舍,查看起案发现场。死者躺在桌子上,裘智低头一看,竟是詹明蔼。
第77章
裘智心下一沉, 暗叫不妙。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前天才与詹明蔼起了冲突,今日对方就死了,自己岂不是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就在这时, 背后传来一声惊呼。裘智回头一看,只见孙楚为探头探脑地站在号舍门口,脸上满是惊讶与惶恐。裘智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想:这小子和詹明蔼矛盾更深,嫌疑比我大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烦躁与身体的不适,开始勘察案发现场。
詹明蔼的尸体仰卧在桌子上, 衣衫凌乱, 脖子被利器割开,袖子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裘智推测, 凶手在割喉时, 可能用死者的衣袖遮住了喷溅的血迹,以免血液溅到身上。
号舍的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大字:“有辱斯文”。字迹丑陋,显然是凶手在昏暗的灯光下仓促写就,或是故意为之, 以掩盖自己的笔迹。
根据尸斑以及尸僵的状态,裘智初步判断詹明蔼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零点至一点之间。
黄昏后,监试官会给需要挑灯夜战的学子发放蜡烛, 但蜡烛最多只能燃烧两三个小时,坚持不到这么晚。
到了凌晨一点,即便是再勤奋的学子,也已入睡,不会发现有人暗中走动。巡逻的官员此时也大多昏昏欲睡,凶手选择在这个时间动手, 显然是为了减少被抓到的风险。
裘智在号舍内转了一圈,除了墙上的字和尸体,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
他本想用詹明蔼号舍里的水洗手,却发现水盆里的水微微泛红,水面上还漂浮着几只蚊蝇,显然凶手曾在这里清洗过手上的血迹。
裘智皱了皱眉,心中一阵恶心。他扶着墙,喘了几口粗气,正准备回自己的号舍洗手,突然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侧头一看,原来是潘文子。
潘文子一脸担忧,低声问道:“你怎么样?好点没有?”
裘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关切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试卷写完了?”
潘文子摇了摇头:“听说出了人命,哪还有心思考试?我过来看看情况。”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裘智往号舍走去,让他净手。
此时,贡院里已经乱作一团。远处的学子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同一条号弄上的学子们听到呼喊声后,反应各异。
有些人继续埋头写文章,生怕耽误了考试;有些人则担心被牵连,急忙交卷离开;还有些人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围过来查看。不一会儿,号舍外已经零零散散地聚集了七八个人。
皇城司和殿前司的人前天已经见过裘智,听说考场里出了命案,急忙赶了过来。见到裘智安然无恙,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仍不敢大意,站在裘智的号舍外保护他,生怕凶手对他下手。
按律,直到最后一名考生交卷,内帘官才能离开住所,但现在考场里发生了命案,考生们人心惶惶。
内监试官和监临官商议后,决定事急从权,打开通道,让主考官赵泉意前去查看情况,顺便安抚一下学子。
赵泉意听说贡院里死了人,且凶手手段十分残忍,一刀割喉,行凶后还将尸体摆在了桌子上,场面血腥至极。
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赵泉意用手按着额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惊恐,颤声问道:“谁被杀了?”
监试官面露难色,低声答道:“是个叫詹明蔼的学子,听说他父亲是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