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赵泉意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苦涩一扫而空。刚才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是裘智出了事。只要裘智没事,事情就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定了定神,面色恢复如初,沉声道:“带我去看看。”
温阳一听死的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煞白,心中暗自叫苦: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他欲哭无泪地看向赵泉意,谁知赵泉意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神色轻松了许多,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温阳不禁心中纳闷,悄悄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僚,只见众人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仿佛天塌下来一般。他越发不解,怎么赵泉意的反应与众人截然相反?
赵泉意不敢耽搁,立刻带着温阳赶往案发现场。刚到号舍附近,便见三十几名学子被官兵团团围住,场面混乱不堪。
他心头一紧,以为凶手已被抓获,急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群人都是凶手?”凶手抓的倒是快,可这人数未免太多了些,不好和皇上交代啊。
巡绰官连忙上前回禀:“大人,这些人并非凶手,而是看热闹的学子,还有几个是趁乱作弊被抓的考生。”
赵泉意听到“作弊”二字,只觉头重脚轻,身子不由得晃了晃。温阳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关切道:“大人,您没事吧?”
赵泉意摆了摆手,强自镇定道:“无碍。”随即下令道:“先把这些人押下去,待我禀明圣上,再作定夺。”
巡绰官却哭丧着脸,为难地说道:“大人,不是小的不想押,实在是皇城司和殿前司的人不让啊。”
赵泉意闻言,心知有异,急忙抬眼打量起被扣押的学子。果然,裘智就在其中,正歪歪扭扭地靠在潘文子身上。
他双眉紧皱,脸色一沉,呵斥道:“光天化日,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赵泉意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个大醋缸,要是让他知道了,绝对舍不得怪裘智,最后肯定会把怨气全撒到自己头上,埋怨自己没有出言提醒。
温阳没想到赵泉意在这种时候还在意这种小事,不由得一愣,心中暗自嘀咕:赵大人这是怎么了?
赵泉意瞪了巡绰官一眼,厉声道:“还不快把他们分开!”
哪知潘文子闻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裘智搂得更紧了,理直气壮地辩解道:“他身体不舒服,我只是在照顾他。”
赵泉意定睛一看,见裘智面色如金纸,额上满是冷汗,确实是病了。他心中一阵烦躁,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摆手道:“罢了,随你们吧。”
眼下情况复杂,赵泉意也不好强行将这群学子押下去,只得命人找了一处清净的屋子,让他们暂时歇息,等候进一步处理。
裘智靠在潘文子肩上,低声说道:“待会儿师兄肯定会来接我,你跟着我一起出去。”
贡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朱永贤在外面等着接自己,没道理不知道。以男友的性子,一定会千方百计进来找他。
巡绰官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局面,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听到赵泉意的吩咐,心神稍定,连忙带着考生们去了临时安排的房间。
裘智趁机暗中打量起众人,这一看,竟发现了不少熟面孔。之前那个看到自己倒饭的蓝衣考生、詹明蔼身边的三个狗腿子,还有安义、张景蕴、孙楚为、林牧鹤都在其中。
几人的表现各有古怪。
詹明蔼的三个狗腿子面色不安,神情惊恐,却又掩盖不住眼中隐隐的窃喜,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兴奋。
林牧鹤则面色苍白,眼神飘忽不定,走路时夹着双腿,姿势颇为怪异,透着一股猥琐之气。
张景蕴哭丧着脸,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全完了!我好不容易写完的文章啊,眼看就要交卷了,这下全毁了!”
安义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东张西望,甚至还和旁边的学子低声讨论起来:“你看那人皱着眉头,肯定是不会写,急得抓耳挠腮呢。”
与此同时,贡院外,朱永贤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他从一大早就守在贡院门口,眼看红日高升,却迟迟不见裘智出来。他心中有些不安,转头对身旁的白承奉说道:“你进去看看,裘智不会出事了吧?”
白承奉讪笑道:“王爷,这可是贡院,我哪有资格进去啊?”
朱永贤冷哼一声,不悦道:“你要想进去,还能没门路?”
白承奉确实有法子进去,可嘴上却不承认,只能苦着脸道:“王爷,奴才真的没门路啊,贡院规矩森严,哪是随便能进的?”
朱永贤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随即摆手道:“算了,指望不上你,我自己去。”
白承奉大惊失色,急忙拦住他:“我的祖宗,您可别冲动!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人侧头望去,只见李尧彪和关保德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赶来。两人神色凝重,显然是出了大事。
朱永贤心中一紧,知道皇城司和殿前司一向势同水火,如今竟携手同来,事情恐怕非同小可。
他急忙上前,焦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尧彪翻身下马,正欲行礼,朱永贤却挥手打断:“现在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快说正事!”
李尧彪见状,朝白承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扶住朱永贤,随后才沉声道:“王爷,贡院里死人了。”
朱永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中嗡鸣作响,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幸而白承奉早有准备,连忙扶住他。
关保德知道朱永贤的心头肉今年也参加考试,见他神色大变,急忙补充道:“王爷放心,裘爷没出事,是另一个学子。只是有人看到他对尸体感兴趣,所以被扣下了。”
李尧彪原本想借机吓唬一下朱永贤,谁让他平日里总爱戳自己的痛处。没想到关保德嘴快,一下子就把实情说了出来,他心下不免有些遗憾。
朱永贤听到裘智没事,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大脑也恢复了运转。他急忙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看看啊!”说完,便大步朝贡院走去。
李尧彪和关保德对视一眼,无奈地跟在朱永贤身后。几人进入贡院后,先去了案发现场查看。
朱永贤随意扫了一眼号舍内的情景,心中暗道:难怪皇兄派了亲信来调查此案。凶手不仅杀人,还将现场布置得如此张扬,简直是对朝廷的赤裸裸挑衅。
他对案情并没有兴趣,只看了一眼,就开始不停地咳嗽。
李尧彪心领神会,其实他也着急去见裘智。毕竟裘智一向聪明,又是第一批接触死者的人,说不定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
李尧彪转头问巡绰官:“被扣下的学子在哪儿?”
巡绰官战战兢兢道:“下官带大人过去。”
李尧彪抱拳道:“有劳了。”随后回头吩咐手下:“你们把号舍里的物证都做好标记,千万别弄混了。”
关保德虽对现场恋恋不舍,可朱永贤提议要走,自己哪敢说留下来,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众人去找裘智。
一行人来到临时安置学子的房间。
朱永贤一眼便瞧见裘智,急忙跑了上去,眼中满是心疼,低声唤道:“裘智。”
赵泉意见到朱永贤,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即便不当众行礼,他也不敢在朱永贤面前继续坐着了。
温阳瞥了赵泉意一眼,心中纳闷,感觉他怪怪的,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
裘智正闭目养神,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见是朱永贤,不由得咧嘴一笑:“哥,你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朱永贤深情地看着自己,裘智不好意思再叫师兄,于是改口叫了声哥。
朱永贤看裘智面如金纸,顿时心疼不已。他伸手将裘智轻轻抱起,柔声道:“你受苦了。”
说罢,他回头看向李尧彪和关保德,语气不容置疑:“他发烧了,我先带他回家。”
裘智抬了下手,指着潘文子道:“带他一起走。”
朱永贤忙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就在这时,一个学子突然站了出来,指着裘智大声道:“不能走!裘智就是凶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学子一脸正气凛然,目光如炬地瞪着裘智。
朱永贤勃然大怒,脸色铁青,指着那学子激动道:“满嘴胡言!我看你才是凶手,贼喊捉贼!”说完,他转头看向李尧彪:“老李,凶手我给你抓到了,就是他!”
白承奉站在一旁,同情地瞥了那学子一眼,心中暗叹:你攀扯谁不好,非要攀扯二爷,这下可真是自寻死路。
赵泉意见朱永贤一脸要吃人的表情,急忙上前打圆场:“别激动,别激动,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板起脸,严肃地质问那学子:“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说裘智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