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朱永贤的脑子一向灵光,尤其是在涉及裘智的事情上。他略一思忖,便察觉到事情不对劲,顾不得和李尧彪较劲,转头关切地问裘智:“詹明蔼欺负你了?”
裘智还没来得及和朱永贤说自己被詹明蔼调戏的事,但如今李尧彪当面揭穿,只得将詹明蔼曾试图轻薄自己和潘文子的事说了出来。
朱永贤听完,顿时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便宜他了!这种人死有余辜!”他虽恨詹明蔼,但正主已经死了,这笔账自然得算在他爹头上。朱永贤心中暗想:早晚要让詹家付出代价。
裘智看向李尧彪,淡淡道:“我没有体力杀人,也没那么小的心眼,更没必要冒险在考场里动手。如果我真想杀他,绝对不会让人看出是谋杀。等他出了贡院,有的是办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李尧彪看裘智神色平静,语气极为自信,脊背泛起一股凉意,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步。
裘智见状,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倚回榻上,眉眼含着几分戏谑:“你别怕,我逗你的,我不会杀人。”
朱永贤冷冷瞥了李尧彪一眼,语气不善:“听见了吧?别胡乱怀疑,裘智不是这种人。”
李尧彪狐疑地看着裘智,脸上写着“你骗我”三个字:你若是真没动过杀心,怎么会连巡逻官兵的巡查时间都算得这么清楚?
裘智看殿内气氛不对,满屋子的小太监都战战兢兢,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杀人魔,不由得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试图缓和气氛,接着分析道:“其实这个案子就是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
“等等,什么是暴风雪山庄模式?”李尧彪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出言打断。
“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朱永贤满脸骄傲地抢答,“就是大雪封山,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所以凶手肯定在屋里。”
裘智点头,补充道:“没错,只不过咱们这个‘庄子’大了点,嫌疑人多了点,但原则是一样的,凶手一定就在贡院里,不可能是外人。”
李尧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追问道:“还有别的想法吗?”
裘智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心里最大的疑惑:“凶手杀人后,为什么要在现场写字呢?这行为太惹眼了。”
李尧彪其实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各省乡试中,朝廷最看重的就是顺天府的考试,内帘官和外帘官的选拔都格外慎重。
凶手在考场里杀人,已经是对朝廷的极大挑衅,更何况还把场面搞得如此张扬,简直是在打皇上的脸。
李尧彪反问道:“裘老弟,你怎么看这个事?”
裘智迟疑道:“正常人作案后,都希望越低调越好,尤其是在密闭空间行凶。越晚发现案件,凶手的脱身几率越大。可凶手却偏偏在现场留下字迹,搞得如此张扬,有违常理。”
朱永贤点头附和道:“没错,凶手犯了事不想着逃跑,反倒主动吸引注意,确实不太对劲。”他突然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他是不是表演型人格,想要寻求刺激,追求关注?”
裘智不懂犯罪心理学,不好妄下定论,只是缓缓道:“说不好,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转头看向李尧彪,问道:“凶器找到了吗?”
李尧彪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官员和考生都搜了身,随身的物品也检查过,考场里外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有发现凶器。”
裘智眉头微蹙,又问道:“那有在他们身上找到血迹吗?”
李尧彪叹了口气,无奈道:“他们衣服上都没有血迹。不过,进入贡院,学子要脱衣搜身,很多人嫌穿脱麻烦,就穿了窄袖短衫,不一定会沾到血迹。”
“可就算衣服再干练,行凶时多少也会沾上一点吧?”裘智双眉紧皱,不解道:“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
李尧彪也觉得裘智说得有理,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知道凶手是如何做到衣服上不留血迹的。
裘智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忽然“啧”了一声,缓缓道:“詹明蔼身形健硕,凶手把他放到桌子上,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多少都会弄出些声响吧。”
李尧彪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回头问问他隔壁的考生,看看昨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朱永贤看裘智绞尽脑汁地思考,心疼地搂住他,为了帮爱人分忧,难得认真地思考起案情来,随口提议:“会不会是里应外合?凶手和帮凶约定好,凶手将凶器从围墙扔出来,帮凶捡走了。”
李尧彪略一思索,摇头否认:“不太可能。考试期间,无论是学生还是官员,都不允许离开考场,没办法处理凶器。”
他通过裘智的点拨,这些日子又跟着哥哥学习,长进了不少。遇事先动脑子,不再一味地打打杀杀了。其实,他今天没找到凶器,第一反应就是裘智干的。
虽然裘智看起来病歪歪的,似乎没体力杀人,但除了他,李尧彪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把凶器夹带出去。正因如此,才冒着朱永贤暴怒的风险来盘问裘智。
李尧彪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感觉凶器还在考场里,只是还没找到。所以我把考生和官员的随身物品都扣下了,回去再让人仔细找找。”
现在嫌疑人的范围缩小了,他就不信还找不到凶器。
李尧彪见裘智没什么再补充的了,便抱拳告辞:“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家了。”
第79章
李尧彪出了宫门, 属下已在外等候多时,立刻迎上前,问道:“大人, 可曾问出什么来了?”
李尧彪神色疲惫,眉头紧锁,无奈地摇了摇头:“燕王护着他,能问出什么?不过我倒是理出了一些头绪,咱们回去再把物证仔细翻一遍。”
裘智休养了六七天, 身体总算恢复得七七八八,精神也好了许多, 终于有心思关心起乡试的后续了。
吕承奉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他出身司礼监, 人脉广泛,如今又跟了燕王, 大家更是卖他几分面子, 想打听乡试的事可谓是易如反掌。
裘智一开口,他便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全盘托出。
贡院发生了杀人案,大约有三十名考生受影响。现在朝廷官员主要分成三派:一派主张第三场乡试全部重考;一派认为让这三十名受影响的考生补考;还有一派建议直接取消这三十人的成绩。
裘智微一沉吟,问道:“皇兄支持哪一派?”
吕承奉神色一僵, 讪笑道:“皇上的心思,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哪敢揣测?”
裘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尴尬地笑了笑:“是我的错, 不该问这些。”
这毕竟不是现代,大家可以随意评论老板。随意揣摩君主心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朱永贤却大喇喇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俩去紫宸殿问问皇兄不就知道了?”
裘智伸了个懒腰,婉拒道:“今天外面风大,我不想动弹了。”
他还是有点眼力劲的,自己能不能补考, 全看大舅子的心情,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上赶着去秀恩爱,让对方不痛快。
朱永贤见裘智神色疲惫,生怕他被风一吹又着了凉,立刻改口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找皇兄问问。”
他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刚跑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叮嘱道:“快中午了,估计皇兄会留饭。你中午自己好好吃饭,别瞎糊弄。”
吕承奉接话道:“殿下放心,我盯着二爷呢。”
裘智认命地叹了口气,男友不在,还有保姆管着。
吃完午饭,裘智正准备休息,朱永贤便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朱永鸿知道弟弟的来意,并未藏着掖着,直接和他说了自己的打算。肯定不会全部重考,太影响朝廷的脸面了。至于那三十人是补考,还是成绩作废,他还没决定。
朱永贤眼巴巴地看着裘智,问道:“这事你怎么想的?”
裘智身体不好,朱永贤担心他再进贡院三天,只怕要躺着出来了。可又知道爱人对这个乡试十分重视,毕竟这辈子只打算考一次,每天头悬梁、锥刺股,学得十分刻苦。
所以朱永贤没有自作主张,先回来征求对方的意见。
裘智闻言,不免陷入沉思。他第三场考得特别差,当时故意假装慌乱,用墨水弄脏了卷子,也是存了补考的心思。
毕竟杀人属于不可抗力,学子们紧张影响发挥,没准会给第二次机会。换作现代,突然有人发疯在考场杀人,肯定会安排受影响的考生补考。
他特意用墨水盖住了答案,让考官不知道自己之前写了些什么,以免他们认为自己的文章驴唇不对马嘴,怀疑他想借机浑水摸鱼,不许他参加补考。
裘智不是一个结果导向的人,若最终无法补考,也不会觉得可惜。可如今有机会争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潘文子也被牵连其中。潘文子性格善良,为人宽厚,裘智不忍他再蹉跎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