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他叹息一声,怜爱地问道:“是方济做的吗?”
安东尼奥站在一旁,冷冷地开口:“他就是个恶魔,每晚都在折磨阿尔瓦罗。克里斯托弗是他的奴隶,而我的姐姐被他朋友扣在马六甲。如果我不替他做翻译,我姐姐就要被扔进海里喂鱼。”
安东尼奥没有明说,不过裘智明白,对方口中的“他”就是方济。
安东尼奥继续道:“我和佩德罗在顺天府的大牢里见过一面。他被放出去后,天天来看我,我们就想出了这个计划。”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对方济的憎恶几乎要从字里行间溢出来:“方济不仅扣押了我姐姐,还给我取了个不伦不类的洋名。所以佩德罗找到我,说了他的计划,我立刻就答应了。”
裘智的目光扫过克里斯托弗,想知道他和方济之间的恩怨。
安东尼奥咬牙切齿道:“克里斯托弗是方济买来的奴隶,背井离乡又整天挨骂挨打,对方济也恨之入骨,得知佩德罗想要报仇,他哪会反对?只盼着方济早死,自己可以赶快回家。”
裘智听完安东尼奥的话,一时无语。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方济的智商了。这人虽然有个学霸的脑子,但情商实在堪忧。
身边的三个人,没一个和他是一条心的。他把这三人带到卫朝,就算不遇上老冤家,也不怕这三人联合起来下黑手?
阿尔瓦罗拉过裘智的手,让他摸自己的后背。裘智的手指触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瘢痕,心中一阵刺痛,这些疤痕显然不是一日形成的。
他心中一酸,摸了摸阿尔瓦罗的脸,悲声道:“可怜的孩子。”说着,他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轻轻披在阿尔瓦罗身上,温柔道:“穿好衣服,别冻着了。”
阿尔瓦罗感受到裘智的善意,心中一暖,低下头默默抽泣。
朱永贤被方济的恶行气得头晕,忍不住大骂道:“无耻!丧尽天良!”
安东尼奥想到姐姐,面上露出凄苦之色,哽咽道:“你们如果要抓凶手,我自愿留下来,你们抓我交差吧,让佩德罗走。”
佩德罗这时突然开口,一改方才的强势,低声哀求道:“我们到了马六甲,放了安东尼奥的姐姐,就会搭船回广东。在途中,我会装成方济假死病逝,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裘智知道,如果佩德罗不走,安东尼奥的姐姐就会被扔进海里,于心不忍。但佩德罗杀了两个人,若是不偿命,有违法律。一时之间,裘智陷入了天人交战。
朱永贤没有那么多顾虑。在他看来,迪奥戈与毒贩勾结,方济又是个禽兽,死了正好为民除害。他狠狠一甩袖子,厉声道:“赶快滚!自从你们来了京城,就没一件好事。快走快走,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裘智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阻拦。朱永贤立刻捂住他的嘴,轻声劝道:“算了,都是可怜人。”
裘智双眉微蹙,看了安东尼奥一眼,对方的眼中满是渴求之色,阿尔瓦罗又在一旁不住地哭泣。最终,裘智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李尧彪虽不齿方济的为人,但现在迪奥戈死了,他必须抓到凶手才能交差。可朱永贤已经开口准许他们离开,自己不好硬拦,只能不停地朝裘智使眼色,希望他能出面阻止。
裘智看出了李尧彪的焦虑,安慰道:“你放心,天塌下来有师兄给你顶着,砸不到你身上。”
朱永贤也拍着胸脯保证道:“对,我回头和皇兄解释去。反正这是我们礼部的案子,不会连累你。”
周煜欲哭无泪,心道:我也是办案人员啊,你们这案子怎么不带我呢?他不怕担责任,好歹证明自己干事了。可现在人家直接把他赶下了桌,不带他玩了,最后又是皇城司露脸。
几人从安东尼奥的房间出来,走向后院查看火势。毕竟佩德罗自己也在房间里,不敢下手太狠,以防自己遇险。火势虽然不小,但比起会馆的那场大火,还是小了不少。
皇城司的探子运来了潮湿的沙土,铺在了房间内,大火已经熄灭。
赵为勤感觉这一晚上受了不少的刺激,礼宾馆里先是死人,紧接着又着火了,桩桩件件自己都难逃干系。事关自己的乌纱帽,因此火一灭,便迫不及待地冲进屋里查看。
裘智看到赵为勤在里面搜查,急忙喊道:“赵大人,白磷有毒啊,你快出来吧!”
朱永贤站在一旁,幽怨地看着裘智,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知道有毒啊,刚才还往里跑。”
裘智见老公还没忘了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为,讪讪一笑,乖巧地低下头,仿佛在认错。
赵为勤却毫不在意,大义凛然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尧彪和赵为勤同殿为臣,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思。
现在礼宾馆着火,还死了个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总得有个背锅的。朱永贤不可能背锅,自然就是赵为勤背锅了。对方想戴罪立功,这里面别说有毒气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
裘智见劝不动他,只能再次喊道:“赵大人,你出来吧!白磷容易复燃,你要是不小心碰了沙土,回头房子就彻底被烧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礼宾馆自然算是大舅哥的产业。能修就修,别重新盖了,给大舅哥省点银子。
赵为勤听到复燃二字,吓得一哆嗦,纠结许久,还是从屋里走了出来。
回到裘家,裘智已经忙了一整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下车时,他脚下一软,差点摔下马车。白承奉眼疾手快,下意识地扶了他一下。
裘智顺势靠在白承奉身上,甜甜一笑,轻声道:“有劳了。”
朱永贤看到裘智的笑容,心下一紧,眼皮乱跳。别人不清楚,他最清楚自己的枕边人。裘智笑成这样,准没好事。
裘智顾不上吃饭,径直走进书房,翻出了koldo的画像,交给了张叔,吩咐道:“张叔,劳您大晚上的去一趟礼宾馆,把这幅画给那群洋鬼子送去。”
送佛送到西,既然已决定放佩德罗一马,这幅画就让佩德罗一起带走算了。
朱永贤之前只听裘智提起过这幅画,当时光顾着和爱人生气,根本没心情看。如今一看,不由赞道:“画得真好!”
裘智知道朱永贤自幼学习绘画,眼光独到,能得到他如此称赞,可见画作确实不凡。
张叔却有些为难,低声说道:“少爷,这时辰已经宵禁了。”
裘智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随手扔给了张叔,笑眯眯地说道:“这是燕王府承奉的腰牌,有了它,不怕人查你。”
朱永贤眼尖,一眼认出那是白承奉的腰牌。他瞬间明白过来,想必是刚才裘智靠在白承奉身上时,顺手牵羊偷过来的。他惊讶地问道:“你从哪学的这一手,我怎么不知道。”
裘智凑近朱永贤,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得意地说道:“上辈子和反扒组学的,没想到居然派上了用场。”
他和反扒组的来往不如刑侦组密切,但偶尔有些被反扒组盯上的目标死亡后送到法医部门,进行尸检。因此认识了反扒组的伙计,闲聊之时学了几手。
朱永贤眼中闪过一丝崇拜:“你真厉害,什么都懂。”
张叔对裘智虽然也有些滤镜,但听到朱永贤这么夸自家少爷,心里不免有些尴尬。毕竟,偷鸡摸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朱永贤却能如此坦然地夸赞裘智,实在是太恋爱脑了。
解决了佩德罗他们的事,朱永贤立刻转身,一把将裘智打横抱起。裘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回到卧室,朱永贤板着脸,语气严肃:“你昨晚怎么和我保证的?不是说好了不冒险吗?”
裘智有些心虚,把头埋在朱永贤怀里,乖巧地蹭了蹭,低声嘟囔道:“我头疼…”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试图蒙混过关。
朱永贤低头审视着爱人的神色,眼睛此刻虽然虚弱地半闭着,却掩不住眼底的狡黠。
他咬了一口裘智的脸颊,力道不重,还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气鼓鼓地说道:“必须让你长个教训,不然你下次还敢乱来。”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裘智的衣带。
雪已经下了一整晚,直到天蒙蒙亮才停息。院中银装素裹,寒气逼人,小雪花不时从树枝上飘落。室内,石青色的床单上满是白色的痕迹,恍如大雪压青松,一片旖旎。
裘智腰酸背疼,缩在被窝里,说什么也不愿起床。
朱永贤本来请了假,打算陪裘智在家休息。然而礼宾馆着火的事尚未了结,他怕李尧彪说不清楚,皇兄着急上火,只能起床赶往宫中。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裹得像只蚕蛹的爱人,叮嘱道:“好好休息,别乱跑。”
被子里传来一声模糊的咕哝,像是答应,又像是抱怨。
朱永鸿见到弟弟,心中的烦躁顿时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