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他原本正为礼宾馆的事头疼不已。李尧彪对案子的始末一知半解，根本说不清楚佩德罗和方济之间的恩怨。信息到了朱永鸿这里更是支离破碎，让他一头雾水，怎么好好的，外国人非要跑到卫朝来复仇，还闹出人命案来？
第98章
听弟弟详细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永鸿原本就紧绷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寒气。他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怒意：“他们教廷的恩怨，偏要跑到咱们这儿来闹事！”
不过木已成舟, 教廷大使死在卫朝境内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回头还得给对方一个交代。既然佩德罗愿意假冒方济离开本朝，朱永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命人抓他归案。
他轻叹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这件事就这样吧，就按你说的办。”说完, 他注视着弟弟，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又忍不住夸道：“你最近办事越来越稳重了。”
朱永贤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忍不住在哥哥面前炫耀起自己的幸福：“都是裘智聪明，有他帮我, 什么事都难不倒我。”
与此同时, 裘智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他和朱永贤折腾到天色微亮，朱永贤一走，他便立刻补起了觉。直到日上三竿, 裘智才起床，摸了摸肚子，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
哪知路过客厅时, 目光不经意一扫，只见一个老头坐在里面。他感觉有些面熟，略一思忖，想起自己和朱永贤逛街时见过此人，正是王太傅。
裘智心里一阵慌乱，见王太傅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 立刻转身，强忍腰背的酸痛，一路小跑找到了张叔。他紧张问道：“王太傅怎么来了？”
王太傅是朱永鸿的老师，与李尧虎、皇后娘家的兄弟子侄一样，都算是大舅子第一梯队的亲信。此人突然登门，肯定没什么好事。
裘智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生怕大舅子趁朱永贤不在，派人来找茬。
张叔看裘智一脸惧色，连忙安慰道：“你别担心，听白承奉说，王太傅是来教你读书的。”
“读书？读什么书？”裘智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甚至急出了夹子音。
他虽然不像朱永贤那样整天逃课，但对读书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他正打算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竟然又有人来教自己读书了。
其实，王太傅早就看到了裘智鬼鬼祟祟的身影，见他逃跑，立刻跟了出来。只是王太傅年事已高，腿脚不如年轻人利索，此刻才慢悠悠地走到院中。
他捋了捋长须，笑眯眯地说道：“裘公子虽然不参加明年的会试，但再下一届就要下场了。圣上派老臣来教你破题写文章。”
王太傅是先帝钦点的传胪，曾在翰林院任职，做过国子监的司业，后来升至翰林院学士，还担任过数年的礼部尚书。在科考文章方面，朝中少有人能出其右。
朱永鸿看过裘智的文章，写得不能说是差，但中举也只是勉强过关。要不是赵泉意做主考官，底下的同考官觉得裘智的文章与主考的文风相似，投其所好取中了他，裘智未必能考中。
即便自己殿试时想给裘智搞点黑幕，对方的水平好歹也得能看得过眼才行。思前想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将弟弟和裘智的事情隐晦地透露给了自己的老师，然后将王太傅派来教导裘智。
裘智心里明白，大舅哥这是要给自己放水了。看这架势，估计再下一届的会试主考官就是王太傅了。
王太傅见裘智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道：“燕王之前许诺过你，要让你榜眼及第。陛下自是不能让燕王殿下失信于人。”
裘智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按了按太阳穴，弱弱地问道：“能不能过两天再读书？”
王太傅笑得合不拢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老臣是奉旨而来，咱们现在就开始。”
白承奉总算能看裘智吃瘪了，忍不住笑意盈盈地说道：“二爷，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注1.）”
他心里明白，自己开心不了多久，等朱永贤一回家，绝对能顺了裘智的意。
裘智急中生智，朝张叔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去搬救兵。可惜张叔与自家少爷之间并没有太多默契，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依旧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王太傅比张叔有眼力劲儿多了，一眼就看穿了裘智的心思。他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老臣来之前，已经见过燕王殿下了。”言外之意，没人帮得了裘智了。
裘智被戳破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找老公求助，实在是丢人。
他干笑数声，嘴硬道：“不找他，不找他。我有两个朋友，明年会试下场，我是让张叔请他们过来一起听课。”有人帮忙分散注意力，总比独自面对王太傅强。
王太傅刚想开口，裘智却抢先一步，语速飞快地说道：“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没区别。”
王太傅和裘智并不熟悉，但听说赵泉意教过他几天，来之前特意向赵泉意打听过裘智的水平。
赵泉意对裘智的评价相当简洁：“有耐性，坐得住”，除此之外，再没说出其他优点了。王太傅当时就明白，这个学生恐怕不太好教。
今天来到裘家，看到裘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又听他说了几句话，王太傅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难怪能和燕王混一起，都是不爱学习的主。
他见裘智一脸非暴力不合作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他心里想着，反正就这两年的事，多费些心思，总能熬过去。
傍晚时分，朱永贤回到家，还未踏入书房的门槛，远远便瞧见裘智一脸苦相，眼巴巴地望着门口，显然是在等自己回来救场。
他迈步走进屋内，定睛一看，除了裘智，王仲先和潘文子也在。两人一脸疲惫，估计是被裘智拉着陪读了一整天。
王仲先早已放下了对裘智的执念，但看到朱永贤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依旧有些不爽。他突然精神一振，带着几分挑衅的口吻说道：“裘智知道我明年要会试下场，特意叫我过来听太傅讲课。”
裘智感觉王仲先颠倒黑白，自己明明是叫他和潘文子一起来的，怎么到了王仲先嘴里，就变成只叫他一个人了？他连忙辩解道：“没有，我还叫了文子！”
裘智心里暗暗着急，必须要解释清楚了，不然等他们都走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朱永贤原本看到裘智不开心的样子就已经有些后悔了，现在听王仲先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是引狼入室，心里悔不当初。
他立刻拍板决定：“算了，先不学了，放个长假，休息一下。”
裘智闻言，欣喜若狂，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再逍遥几天。”虽然明白自己早晚躲不过这一关，但能拖一天是一天，晚点开始总归是好的。
王太傅听了这话，不由得气结。自己好不容易在学生面前立好规矩，转眼人家就要放长假了？而且之前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他毕竟是朱永鸿的老师，自问有几分薄面，鼓起勇气同朱永贤争辩道：“教导裘公子，是陛下的旨意。”
裘智拽着朱永贤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他扮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眼中满是委屈，声音虚弱地说道：“我上了一下午的课，有点头疼。”
朱永贤信以为真，不由大为心疼，连忙转头对王太傅说道：“您先去教王仲先和潘文子吧，拿他们练练手，等您教得顺手了，再来教裘智。”
王太傅瞠目结舌，自己桃李满天下，又是当今圣上的老师，怎么就需要练手了呢？
白承奉早已见怪不怪，在朱永贤这儿，裘智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朱永贤见裘智依旧愁眉不展，柔声安慰道：“没事，你不想学就不学了，考不上就不考了。我出钱给你开个侦探社，你自己接案子。”
裘智见朱永贤给自己撑腰，脸上乐开了花。不知怎么回事，心中忽一闪念，暗道：看来朱永贤的性格不适合要孩子，我装个可怜，他就心软了，真要有了孩子肯定溺爱。
“明天我去和皇兄说，他肯定会答应。”朱永贤一锤定音。
潘文子十分珍惜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他生怕王仲先因自尊心作祟而与朱永贤吵起来，忙向前一步，满脸感激道：“谢过燕王殿下。”
王仲先撇了撇嘴，不再多说。
裘智知道，自己的假期最多就这两个月了。等明年的会试结束，王仲先和潘文子从王太傅手下毕业，自己肯定要开始学习了，不由心情郁闷。
他感觉自己实在不适合写这些八股文。如果能选择，真想立刻穿回现代，哪怕辞职再读一个专业类的博士，也比学这些之乎者也简单得多。
朱永贤见爱人整天长吁短叹，不禁跟着揪心，再次真诚提议：“要不别考了？你就开个侦探社，做自己喜欢的事。或者直接出仕做官，有我罩着你，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