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朱永贤见沈雁林神色紧张,就知他心中有鬼,冷笑道:“你怕什么?放心,本王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你家不会少东西的。”
沈雁林吓得连忙跪地,颤声道:“不敢,草民怎敢怀疑王爷!”
朱永贤想到裘智总是不听自己的话,哪有危险就往哪跑,心中一阵气闷。
他瞪了沈雁林一眼,语气不悦地说道:“行了,开戏吧。”说罢,他转头看着白承奉,吩咐道:“快去把二爷找回来,这大热天的,他在外边乱跑,回头又中暑了。”
白承奉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裘智就是惹事精,自己老胳膊老腿的,还得去找他。
娇娇跑得飞快,裘智又对沈家的布局不熟,转眼间就跟丢了。他站在后院,四下张望,不见娇娇的踪影。
沈家是暴发户,不过这栋宅子之前的主人出身书香门第,园林修建得古朴素雅,颇有几分风韵。
裘智见沈家景色不错,于是放弃了找娇娇的念头,转而欣赏起院中的花木山石,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厨房附近。
厨房里,小厮们和厨娘正忙得热火朝天。众人见裘智衣着华贵,知道他是沈家的贵客,虽然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有些碍事,但碍于沈雁林的淫威,谁也不敢出声赶他走。
几个小厮抱着一堆落灰的茶壶走过来,交给正在清洗餐具的仆妇,命令道:“快点洗干净,这是招待客人的,待会儿老爷饮场也得用。”
那仆妇干了一上午的活,早已累得腰酸背痛。她随手拿起一个茶壶,浇了瓢水上去,便算洗过了。
她一边干活,一边对身旁的同伴抱怨道:“随便洗洗就行了,凑合干吧。沈老爷整天打鸡骂狗的,对咱们又苛刻,何必那么认真?反正他们喝不死。”
另一个仆妇点了点头,拿起茶壶,打开壶盖,将壶身在水盆里随意过了一下,就草草地盖上了壶盖,放到一旁。
裘智站在一旁,看得一阵反胃,差点没当场吐出来。他暗暗下定决心,今天在沈家,一口水都不能喝,也得拦着朱永贤喝水。
“二爷,二爷。”
裘智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只见白承奉正站在他身后。
裘智挠了挠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好像有点迷路了。”说完,赶忙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承奉叹了口气,回道:“王爷不放心,让我过来找您去听戏。”
裘智见娇娇已经跟丢,又见白承奉特意来找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跟着白承奉回到了前厅。
沈雁林请了戏班来家里唱堂会,自然是要演主角的。至于周秀珺,原本的戏班头牌,只能屈居二路。
余老板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该让周秀珺去另一家唱戏,没准能多得些赏银。好好的头牌给个外行搭戏,真是浪费了。
戏台上,锣鼓声渐起。今天演的是《战夷陵》,讲的是黄忠被马忠一箭射杀的故事。沈雁林扮演黄忠,周秀珺演马忠。
开场前,沈雁林对孙管家招了下手。
孙管家抱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走了上来,木盒里装的是马忠在戏里射出去的那支箭。
沈雁林打开木盒,拿起箭矢,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箭头是蜡做的,才满意地点点头,放回了木盒中,并交代孙管家看好。
他信不过戏班子的人,这些道具事关自身安全,都是自家准备的。
朱永贤不喜欢看戏,不过古代就这点娱乐活动,宫里逢年过节少不了唱戏,从小耳濡目染,多少有些了解。
他只看了几眼,就知道了沈雁林的水平,纯粹是人菜瘾大。
书里的黄忠年纪老迈,却弓马娴熟,一箭便能射掉关羽的盔缨。沈雁林则是花拳绣腿,挥刀无力,上马塌腰,哪有半分黄忠的英武之气?若是黄忠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周秀珺早已不耐烦了,只想赶紧演完收工。趁着饮场的工夫,他悄悄对递茶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让琴师快着点,别拖拖拉拉的。”他实在没心思陪沈雁林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
朱永贤的心思也不在戏上。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裘智身上,担心爱人耐不住暑热,便打开手中的折扇,为裘智扇风。
裘智感受到阵阵凉意,突然想起朱永贤前几天在街上用扇子调戏自己一事,面色微红,握住老公的手,婉拒道:“昨晚上刚下过雨,今天不算热,不用扇了。你专心看戏吧。”
朱永贤见裘智略有些害羞的表情,“唰”地一下收起扇子,转而与他低声闲聊起来:“你看沈雁林演的黄忠,连马都上不去的样子,估计一个回合就得败下阵来。”
裘智心中微奇,朱永贤和自己一样都不喜欢看戏,怎么突然拉着自己谈论起沈雁林的表现了。他侧头看了朱永贤一眼,见他嘴角含笑,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顿时明白这家伙又在冒坏水。
果然,朱永贤嬉皮笑脸地看着爱人,压低声音道:“我就不一样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回头我也给你演三国,先扮张飞,一条丈八蛇矛舞得虎虎生风。再演黄忠,神箭百步穿杨,百发百中。”说着,还冲裘智眨了下眼,满脸暧昧之色。
裘智听完,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脖颈。他瞪了朱永贤一眼,低声啐道:“闭嘴吧!大庭广众之下发什么疯!”
二人坐在台下低声细语,台上的锣鼓声愈发急促。
沈雁林唱了大半天,早已口干舌燥。他瞪了一眼身旁的小厮,示意他赶紧给自己端茶水。
小厮连忙奉上茶水,沈雁林喝了一大口,然后嫌弃地皱了下眉。
与此同时,孙管家从一旁的木盒中取出箭矢,递给了周秀珺。
周秀珺接过箭矢,搭弓上弦,瞄准沈雁林的胸口。他自幼练功,身手了得,一箭射了出去。
按照剧本里的安排,这一箭射中沈雁林后,箭矢便会掉落在地,沈雁林来个僵尸躺,全戏结束,他们就能收工回家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箭矢并未如预期般落地,而是刺穿了沈雁林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戏服。
“啊!疼死我了!”沈雁林捂着胸口,发出一声惨叫。
他自幼锦衣玉食,虽然走南闯北地做生意,但从未受过如此重伤。此刻,他只觉得胸口剧痛难忍,整个人在地上翻滚,狼狈不堪。
朱永贤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戏台上大叫的沈雁林,喃喃道:“他的演技怎么突然提高了?这中箭演得还挺逼真的。”
裘智忍不住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是把小金人吃了,也没这立竿见影的效果。他是真被射中了。”
台下众人见到沈雁林中箭,不由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白承奉却面不改色,十分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只要跟着裘智,就准没好事。他们这群人,怕是又要无偿加班了。
裘智瞥见白承奉的脸色,就知对方心中所想。
他之所以不和朱永贤的人计较,也是体谅他们身为打工人不容易。只拿一份工资,还要做非本职工作,陪自己破案,实在辛苦。
“活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裘智回头一看,原来是文勉。他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
朱永贤本来就不喜欢沈雁林,总觉得此人不像善类,因此并不急着上前查看,而是转头问文勉:“他做了什么?”
朱永贤命文勉去追娇娇,文勉出身行伍,不似裘智没有半点经验,很快就找到了娇娇。
娇娇不想嫁给沈雁林,她方才看文勉站在朱永贤身后,猜测对方应该是王府的人,立刻跪地喊冤。
从娇娇口中,文勉得知,沈雁林在洪同时就仗着家中财势,横行乡里,甚至手上还沾过人命,全靠贿赂了当地知县,才得以逃脱法网。如今,沈雁林又想强纳娇娇为妾。
朱永贤听完文勉的汇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额上青筋暴起。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森然道:“畜生!毫无廉耻,死有余辜!”
他话音未落,戏台上又传来一阵惊呼声。
裘智抬头望去,只见众人围成一圈,声音嘈杂急躁,情况似乎比刚才更加紧急。他皱了皱眉,对朱永贤道:“我觉得事情不对,咱们过去看看。”
裘智听了文勉的讲述,也鄙夷沈雁林的为人。对方不是好人,但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这种人就该在菜市口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文勉和岳岭推开围观的众人,帮裘智和朱永贤开出一条路。裘智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沈雁林的情况。
只见沈雁林的面部和颈部变得僵硬,手脚抽搐,身体向后对折,仿佛一支被拉满的弓,双臂在身体两侧弯曲。
他的双眼瞪得浑圆,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地大笑着。不过片刻,沈雁林在众目睽睽之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