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娇娇的声音尖锐,如泣如诉,带着几分惨然,听得一些心软之人不禁为她感到惋惜。
苏三面色苍白,身子微微发颤,几欲昏厥。
王景隆顾不得避嫌,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三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宾客们见娇娇说得慷慨激昂,神色不似作伪,因此对她的供词深信不疑。舆论瞬间倒戈,矛头直指皮月华。
众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难怪,我就说一个小丫头哪有胆子干这种事。”
“我早猜到了,皮月华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听说她和隔壁姓赵的有一腿,看来是真的。”
“原来如此,竟是谋害亲夫,真是蛇蝎心肠!”
裘智听到一条有用信息,立刻打断众人的议论,问道:“姓赵的是谁?
一名宾客指了指站在角落的赵昂,努嘴道:“喏,就是他,赵昂。”
裘智定睛一看,正是之前笑得狰狞的男子。
赵昂心中有鬼,见众人看向自己,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地争辩道:“胡说!我是皮月华的表哥。”
今日的宾客中有不少与沈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其中一人嗤笑一声,反驳道:“沈家祖辈都在洪同,你世居京城,哪来的表妹?”
赵昂被戳穿谎言,羞得脸色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赵推官扫了他一眼,冷冷一挥手,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把赵昂带走,再去寺庙将皮月华押来问话!”
裘智略一思忖,叮嘱道:“不用告诉皮月华沈雁林的死因。”
赵推官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对衙役使了个眼色,让他听裘智的吩咐。
赵昂看到衙役拿着铁链朝他走来,吓得瑟瑟发抖,喊道:“我没有!都是皮月华一人干的!与我无关!”
赵昂想起前几日皮月华信誓旦旦地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心中已然认定对方是杀夫的主谋。他对皮月华本就没有真心,不过是贪图对方的美色与钱财。如今大难临头,自是毫不犹豫地将她出卖。
裘智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撒谎,不禁奇道:“你说皮月华谋害亲夫,可有证据?”
赵昂愣了一下,随即嚷道:“全沈府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不和!皮月华早就想除掉沈雁林了!”
朱永贤虽厌恶皮月华的为人,但更不喜赵昂这副毫无骨气的模样。他面带愠怒,冷冷道:“你和皮月华好歹夫妻一场,如今却将她推出来顶罪,未免太过无耻!”
赵昂长相还算英俊,不然也不会被皮月华看中。但他现在被衙役按住,衣衫不整,慌乱之下,整个人看起来贼眉鼠眼。
赵昂急切地争辩道:“皮月华不是什么好人,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被窝里拉!她才来京城几天啊,就找了四五个相好的了,与我有什么情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赵昂此刻已是自顾不暇,索性将皮月华的隐私全盘托出,只求能撇清自己的嫌疑。
他扯着脖子喊道:“皮月华谋害亲夫!你们快去抓她!”
裘智看了赵昂一眼,又转头看向娇娇,沉吟片刻后对赵推官道:“先把他们带回去吧,等我解剖完尸体再说。”
朱永贤见裘智神色凝重,便知他对娇娇是凶手的说法心存疑虑。他靠近裘智,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赵推官也凑了上来,竖起耳朵,想听听裘智的意见。
裘智压低声音,对二人道:“娇娇只说毒药是皮月华给的,却没说清楚是如何将蜡头箭换成能杀人的箭矢的。”
娇娇既然已经认罪,没必要隐瞒这一点。因此裘智怀疑她根本不清楚其中的手法,可能并非真正的凶手。
赵推官扶额叹息,本以为手到擒来的案件,居然又横生波折。他苦哈哈问道:“那娇娇为什么要抢走木盒,销毁证据呢?”
娇娇见三人窃窃私语,想来是在商议案子的事。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慌忙叫道:“是我做的,太太让我干的!她怕你们怀疑她,就跑去寺庙礼佛了。”
赵推官听了娇娇的话,又觉得有几分道理。皮月华一向不信神佛,突然跑去寺庙,确实有些古怪。他不由得连连点头,似乎被娇娇的话说服了。
朱永贤一向坚信裘智的判断,看赵推官不住点头,气得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斥责道:“你怎么意志这么不坚定?谁的话你都信!”
赵推官被拍得一愣,连忙作揖认错:“下官只听裘爷的!裘爷说怎么办,下官就怎么办!”
凶手是谁不重要,关键是要抱紧燕王的大腿。就算案子办砸了,也有高个子顶着。
第105章
裘智沉思片刻, 分析道:“皮月华的行迹确实可疑,这一点等把她带到衙门后再详细审问。至于娇娇为什么要抢盒子…”
他回头看向娇娇,缓缓地推测道:“有两种可能。其一, 皮月华指使娇娇下毒以及销毁物证,同时命第二人调换了箭矢;其二,娇娇猜到了凶手是谁,想帮凶手隐瞒,才会抢夺木盒。”
如果凶手不是一直看守木盒的孙管家, 那么对方想要换走箭矢,大概率在木盒中设了机关, 或是留下了证据。娇娇销毁了木盒, 官府就很难追查到凶手了。
裘智略一停顿,又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 娇娇对这个案子根本不清楚, 只是想认罪,从而嫁祸给皮月华。”
赵推官感觉裘智说了半天,也没给出什么实质性的调查方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希望对方直接说结论,该如何调查。
裘智微一思忖,开口道:“第一, 要弄清皮月华为何突然去寺庙;第二,调查一下谁和娇娇的关系比较好;第三,询问孙管家,是否有人接触过这个木盒。”
赵推官连忙点头,吩咐手下排查娇娇在府内的关系网,自己则同裘智等人一起审问孙管家。
孙管家面对顺天府的官员和朱永贤, 早已收敛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神情萎靡地跪在地上。他不等赵推官问话,便主动辩解道:“不是我做的!我对老爷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害他?”
赵推官冷冷地俯视着他,问道:“不是你,那是谁?府里都有谁嫉恨你家老爷?”
孙管家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最后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府里除了小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对老爷有些不满。”
裘智一听就笑了,孙管家这番话明显是在推脱责任。
赵推官也不信孙管家对沈雁林半点恨意都无。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据我所知,沈雁林脾气暴躁,难道从未对你动过手?"
孙管家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老爷脾气确实不太好,打骂下人是常事。但我是管家,多少有些体面。何况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怎么会害老爷呢?”
裘智想起前些日子,孙管家在戏院外收回扣的一幕,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孙管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只不过他有额外收入,心里稍微平衡点,没到杀人泄愤的地步。
不过,杀人犯都喜欢装无辜,所以裘智目前无法判断孙管家说的是否属实。他接过话茬,问道:“这个箭头不是蜡做的吗?怎么变成了铁的?”
在裘智看来,孙管家一直保管着箭矢,他多少会有些头绪。
孙管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沈雁林亲自检查过,箭头绝对是蜡做的无疑,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被人掉包的。
他心中苦不堪言,颤声道:“这位爷,我只是个管家,我要是会破案,就不在这儿了。”
他看裘智并非官身,胆子大了些,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朱永贤瞬间怒火中烧,拍着桌子吼道:“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把你抓进牢里顶罪去!”
反正这个姓孙的和沈雁林一丘之貉,把他杀了绝对不冤。
孙管家没想到朱永贤这么维护裘智,立刻老实下来,不敢再耍嘴皮子。
他回忆半晌,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检查过箭头,没有问题才放入木盒中,我带着木盒回房看账本。不过中间有人来找过我,是不是他们换的,我就不清楚了。”
裘智点了点头,追问道:“都有谁找过你?”
孙管家仔细思考了许久,缓缓讲述起了事情的始末。
第一个来找他的人,是吉庆班的班主余老板。
余老板一见孙管家,便作揖行礼,满脸堆笑。
孙管家正坐在椅子上品茶,见余老板进来,只是微微欠身,斜睨着他道:“余老板不在戏台那盯着,跑我这来做什么?”
余老板连忙上前几步,讨好地笑道:“小人这不是来给您请安嘛,顺便…”他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搓了搓手。
孙管家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半是来结银子的。他今天心情不错,也不多刁难对方,只是把手一摊,等着余老板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