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08章
裘智对皮月华的答案并不满意。
他略微向前倾身, 沉声追问道：“被谁杀的？又是怎么杀的？”说着，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动，轻轻点了点朱永贤的手背。
朱永贤立刻会意, 斜睨着皮月华，嗤笑道：“怎么？一路上光想着怎么脱罪，连你丈夫是怎么死的都记不清了？”他故意将“丈夫”二字咬得极重。
皮月华被他一语戳中心事，脸色瞬间青白交加，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裘智靠在椅背上, 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不耐烦：“她要是说不出来, 就当是她干的算了。我今天不太舒服, 没心情和她耗下去，赶快结案吧。”说完,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一只手按住了胸口。
朱永贤见他面色苍白，双眉紧皱，神情略显疲惫，瞬间心疼不已。他立刻上前一步, 柔声道：“别问了，回去休息吧。”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裘智。
在朱永贤看来, 这对夫妻本就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人。留着皮月华继续作威作福，只会有更多人受苦。哪怕没有证据，把她当作凶手抓起来，未必不是件好事。
赵推官没想到裘智突然撂挑子不干了，朱永贤也要跟着离开, 心中顿时一紧。这案子才审到一半，主审之人说走就走，自己如何收场。
“王爷！”赵推官情急之下，脱口喊道。
朱永贤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赵推官目光一转，看向皮月华，显然是希望朱永贤对嫌疑人做出处置。
朱永贤扶着裘智，没有半点犹豫，森然道：“抓起来吧。”
皮月华虽然不知为何一个王爷会关注到这个命案，但听到“王爷”二字已然吓得魂飞魄散，此刻见衙役逼近，不由慌不择言，尖叫道：“我想起来了，是中毒！我家老爷是中毒死的！”
她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听到“中毒”二字，裘智脚步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朱永贤轻声说道：“咱们再坐一会儿。”
朱永贤不满地瞪了皮月华一眼，暗恨她耽误爱人休息，但还是扶着裘智重新坐下。
裘智随意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地问道：“谁告诉你沈雁林是被毒死的？”
皮月华生怕回复慢了，被直接定罪，语气急促地说道：“来的路上，衙役说的。”
赵推官闻言，脸色微变，自己三令五申，不许衙役泄露沈雁林的死因，皮月华又是从何得知？
他沉吟片刻，轻手轻脚地退出大堂，找到负责押送的衙役，低声问道：“你们跟皮氏提过沈雁林的死因吗？”
几名衙役齐齐摇头，连声否认。
赵推官又追问道：“皮月华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有没有跟其他人接触？”
衙役们再次摇头，一名衙役立刻回道：“大人，我们一路盯着她，她一句话都没同别人说过。”
赵推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回到大堂。
皮月华见赵推官去而复返，回来之后神色凝重，眼神里满是怀疑。又见裘智单手撑头，似在沉思，朱永贤则是一脸敌意。
她心中越发慌乱，尖叫起来：“肯定是苏三干的！她一直想赎身嫁给王景隆，老爷不同意放手。她就怀恨在心，起了歹念，毒死了老爷！”
说罢，她用帕子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老爷啊！你死的好惨啊！留下我一个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裘智被她哭得头疼，又看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皱眉厌烦道：“装模作样。”
皮月华心里“咯噔”一下，哭声戛然而止。她原本指望着一哭二闹三诉苦能博得同情，哪知对方竟毫不买账。她小心翼翼地抬眸，忐忑不安地看向裘智，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一些想法。
裘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可真是给自己安排了不少替罪羊，想要借此脱罪。”
皮月华感觉自己精心设计的手法已被对方看穿，不由得呼吸一窒，心跳也随之加快。她的手指死死攥住帕子，心思急转，盘算着脱身之策。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心神，故作轻松地笑道：“大人说笑了，家里的事一向是老爷做主，我哪有本事安排这些？”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扫了朱永贤一眼，见他脸色阴沉，目光冷冽，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皮月华连忙换了副委屈表情，哀声道：“王爷，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元光寺，根本没机会下手啊。”说着，便用帕子拭泪，作势要哭。
裘智见她死鸭子嘴硬，懒得再和她多费唇舌，直言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是你做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皮月华听他说得斩钉截铁，心头一紧，牙齿紧紧咬住下唇，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裘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就算你不在家，想要下毒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只去过沈家一次，就能想出十个八个远程下毒的方法。皮月华和沈雁林夫妻多年，还不知道怎么毒死对方，真是白瞎了她这么聪明的脑袋。
见皮月华张嘴想要反驳，裘智抢先一步说道：“我现在是没有证据，但顺天府的人不是吃干饭的。沈雁林既是中毒身亡，只要顺着毒药这条线索找下去，肯定会找到证据，给你定罪。”
皮月华明白裘智所言不虚，雁过留痕，一旦官府盯上自己，迟早能找到证据。可她不愿就此示弱，强装镇定，冷冷地盯着裘智。然而，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赵推官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再有半点迟疑，拍案喝道：“来人，将她带下去，先行收押！”
皮月华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冤枉啊！真不是我做的！我没有下毒！”
话音未落，她突然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几个眼疾手快的衙役一把按住。
皮月华挣扎着回过头，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瞪着裘智，破口大骂：“混蛋！”她恨得咬牙切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掐死裘智。可惜，她被衙役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你冤枉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皮月华双目赤红，眼中泛着杀气，几乎咬碎了银牙。
赵推官看着皮月华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更加确定她与沈雁林的死脱不了干系。只要顺着毒物这条线索仔细查下去，就能找到证据。
裘智不信鬼神之说，对皮月华的狠话嗤之以鼻：“只有鬼怕我的份！”
之前佩德罗那帮洋鬼子在他面前搞鬼，还不是被自己轻松识破。别说世上没有鬼，就算真有，他又怎会怕皮月华这种手下败将变成的鬼？
衙役将皮月华带了下去，裘智收回思绪，开始分析案情。
他缓缓说道：“沈雁林性情残暴，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不少。在茶水里下毒的是皮月华，调换箭矢的却是另一拨人。”
朱永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打断问道：“一拨人？是有人合作行凶吗？”
裘智点了点头：“没错。我猜有人事先调换了箭矢，而后老杨头借故前往孙管家房间，利用手炉融化了糖蜡。”
朱永贤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难怪他当时带着手炉，还借口老寒腿犯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话锋一转，他又追问道：“调换箭矢的人又是谁？”
裘智稍作沉思，分析道：“老杨头不能自由出入内院，肯定要和别人合作。只要抓住老杨头严加审问，就能水落石出。”
其实，裘智心里隐隐觉得调换箭矢的人是苏三。王景隆上午守在门口，急于为苏三开脱，不免令人多想。只是眼下证据不足，不好妄下定论。
赵推官听得不住点头，忽然皱眉问道：“那娇娇为何要主动认罪，并指认皮月华？”
裘智耐心地解释道：“娇娇对沈雁林恨之入骨，对皮氏也怨念极深。她未必清楚凶手是谁，不过是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想趁机把皮氏拖下水。”
皮月华与多名男子关系暧昧，本就存在着杀夫的嫌疑。只要娇娇咬死不改口，皮月华极有可能被认定为杀害沈雁林的真凶。
朱永贤听完裘智的分析，仍然有些疑惑，追问道：“那你怎么猜到是皮月华做的呢？她又是用什么方法下毒的？”
“直觉。”裘智坦言道：“她的不在场证明太过完美，反而显得刻意。”
裘智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慢悠悠道：“皮月华谋害沈雁林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沈家上下每个人都对沈雁林心怀怨恨，这背后未尝没有她的推波助澜。”
说到这里，裘智略一停顿，补充道：“她对赵昂格外殷勤，恐怕也是看中了对方的身份。只等沈雁林一死，便可借赵昂的力量守住沈家的产业。”
朱永贤嗤笑一声，语带不屑：“这不是与虎谋皮吗？赵昂也不是什么善茬，皮月华就不怕他哪天翻脸不认人，反手把她也给干掉？”
裘智摇了摇头，叹息道：“利令智昏罢了。”说完，他转而分析起皮月华的下毒手法：“我推测，她很可能是在沈雁林饮场的茶壶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