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他回忆起今日所见:“我看沈家仆人清洗茶具时,只是简单洗去壶身表面的灰尘,或者粗略地过一遍水,洗得并不认真。”
“皮月华在沈家多年,对仆人的工作习惯了如指掌,自然可以利用这一点,提前在茶壶里放置毒药。”裘智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即便她人在寺庙,也能让沈雁林喝下毒茶。”
朱永贤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问道:“可要是仆人认真清洗茶壶,这计划不就泡汤了?”
裘智沉吟片刻,猜测道:“有的仆人只洗了壶身,没有清洗壶盖。她可能将□□溶解后,涂在茶盖内侧,待其晒干,毒药便附着在茶盖上。一旦用热水沏茶,蒸汽便会将毒素融化,滴入茶水中。”
他耸了耸肩,补充道:“我感觉皮月华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成功,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多尝试几次,总有成功的时候。”
只不过她的运气比较差,成功的这次居然还有另一波人想要下手,自己又正好在现场。
不过就算自己不在,娇娇舍命陷害,她也逃脱不掉,只是可怜娇娇含冤不白。如今只要找到皮月华购买毒物的证据,证明了她是凶手,便能还娇娇一个清白。
朱永贤点了下头,随即又冷笑一声:“皮月华的运气不错,沈家上上下下,恨她的人也不少呢。娇娇只敢顺水推舟陷害主母,都没说提前把她干掉了。”
赵推官思考许久,仍有一事不解,疑惑道:“那皮月华为什么想杀沈雁林呢?”
裘智沉默良久,颇有些怅然道:“无非是感情不和,不过具体原因只能问她了。”沈雁林不是好人,但夫妻反目成仇还是令人唏嘘不已。
天色已晚,案情分析得差不多了,裘智的脸色又不太好,朱永贤忙转头对赵推官道:“我们先回府了,你好好搜集证据。”
他正要扶裘智起身,突然又想起一事,交代赵推官:“对了,那个孙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估计当年逼死老杨头一家他也出了力。你把他一并抓了,判了算了。”
赵推官连连应下,恭敬地将二人送至大门。
几人刚出府衙,便见王景隆带着苏三匆匆赶来,老杨头也跟在后面,神色复杂。
苏三见到众人,忙快步上前,双膝跪地,凄惨道:“大人...”
她一想到自己从此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心中绝望不已,只这一声,便已泪如雨下,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那支箭是我换的,不过我只想吓唬一下沈雁林,没想着杀死他,更没有下毒啊!”她重重磕了个头,哽咽道:“娇娇是清白的,你们把她放了吧。”
老杨头也上前几步,哑着嗓子,颤声道:“这事是我和苏三一起干的,我愿意伏法。只求老爷们别冤枉了好人。”
赵推官心中一凛,突然想起中午王景隆为苏三说情时的急切模样,不由意味深长地瞥了对方一眼。
苏三一看赵推官的脸色,便知他心中的怀疑,赶忙解释道:“这事是我一人所为,王公子事先并不知情。”
裘智上下打量了王景隆几眼,通过他的神情隐约猜到,王景隆应该事先不清楚苏三的打算,不过他对苏三一片深情,沈雁林死后看到苏三的反应,自然可以猜到苏三牵扯其中。
就像自己同朱永贤心有灵犀,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赵推官见二人自首,案子终于水落石出,心头大石落地,立刻命衙役将二人押往大堂,等候审问。
王景隆望着苏三的背影,心脏好像被人撕成了两半。他踉跄着追出几步,眼泪夺眶而出:“三姐,我等着你!无论多少年我都等你!你若是流放,我便辞官随你去天涯海角!若是...”
他心中悲痛难忍,停顿半晌,才颤声说出了最坏的可能:“若是问斩...黄泉路上等等我!”
苏三扭头回望,依依不舍地看着王景隆,点点珠泪洒落,悲痛欲绝:“三郎,三郎。”
衙役不管二人难舍难分,连拉带拽地把苏三带了下去。
裘智见王景隆哭得肝肠寸断,有心安慰几句。
王景隆见裘智走近,冷冷说道:“不必了。”
他的语气怨恨至极。沈雁林好不容易死了,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正是因为这群人,自己同苏三又被硬生生拆散。
王景隆不愿再和这些人多说一个字,挺直腰板,带着几分桀骜,转身离去。
第109章
二人上了马车, 裘智只觉得身心俱疲,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朱永贤胸前。
朱永贤见爱人一脸倦色,亲了亲他的额角, 温柔道:“你睡会吧,到家了我叫你。”
马蹄与地面接触,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好似安眠曲催人入眠,裘智沉沉睡去。
回到裘家时, 天色已黑。
朱永贤见爱人睡得香甜,实在不忍心将他唤醒。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打横抱起, 却在刚踏下马车时, 感到怀中人轻轻一动。
裘智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被公主抱着, 顿时耳根发烫, 手忙脚乱地跳了下来。
二人原本打算随便吃点晚饭,便上床歇息了。谁知刚踏入正厅,就见王太傅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裘智现在看到王太傅, 就像老鼠见了猫,心里发毛,一瞬间体会到犯罪嫌疑人被自己审问时的心情了。
“今天不是已经请假了吗?你怎么还来了?”裘智紧张得思维短路, 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说完不由自主地往朱永贤身后缩了缩。
王太傅闻言放下茶盏,温和一笑:“裘公子可算回来了,老臣等候多时啊。”
裘智察觉到对方话中的冷嘲热讽,冷汗顺着背脊悄然滑下。他活了两辈子,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为何学渣见到老师就会腿软, 比见到阎王还可怕。
王太傅瞧着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笑得愈发灿烂:“裘公子,学习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天色已晚,但还是要完成今天的学业,以免老臣有负陛下的重托。”
裘智闻言,顿觉羞愧。自己一个成年人,还静不下心来学习,让一个老头整天操心,实在说不过去。
朱永贤上前一步,挡在裘智身前,含笑道:“今儿个朋友家里办堂会,请我过去,我顺道带上裘智松散一下。要说这事,还是怪我没起好带头作用,整日请假不去衙门,带坏了他。”
王太傅已经习惯了朱永贤的偏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愿意自讨没趣。可当今圣上命自己教导裘智,为了自身前程,只能硬着头皮来教课。
朱永贤转身对裘智柔声道:“你先休息吧,我和太傅说两句。”
裘智折腾了一整天,早已疲惫不堪。听了朱永贤的话,他暗自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老公一眼:“我先回屋,你今天也累了,早点送走王太傅,吃饭歇着吧。”
刚回屋不久,张叔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裘智找了条毛巾,沾湿后擦了擦脸,随口问道:“广闻呢?怎么没见到他?”
张叔笑道:“他出去玩了,估计过会就回来了。”
裘智点头道:“这么晚了,也不知他在外面吃饭没。以后他出去玩,你给他带点钱,别饿着了。”
广闻半大的小子,精力旺盛,整天在家里闷着确实挺烦的,他喜欢出去玩,裘智不好管着。
思及此处,裘智瞬间理直气壮起来,自己的身体年龄也不过十八,怎么可能在家呆得住呢?偶尔逃学,再正常不过。
自我安慰完,裘智就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窗外传来知了的叫声,微风吹拂,淡淡的栀子花香气飘进屋内,夏夜的燥热仿佛被这股清甜气息稍稍压下。
听着窗外的白噪音,闻着馥郁的花香,裘智的眼皮越来越沉,不多时便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推他,裘智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朱永贤温柔一笑,端了杯水在裘智嘴边:“起来吃饭吧,再睡晚上就精神了。”
裘智把脸埋在枕头里,撒娇道:“我不饿,你让我再睡会。”
朱永贤知道裘智是累得不想动弹,柔声哄道:“就喝点粥,洗完澡再睡。”说着,又拍了拍裘智的头,语气中带着宠溺:“多大的人,还耍赖。”
裘智被朱永贤说得不好意思,伸了个懒腰,从罗汉榻上爬了起来,就着酱黄瓜喝了碗野鸡丝粥。
二人吃完饭,洗过澡躺在床上。
裘智饭前睡了一小会儿,现在不是很困,将头靠在朱永贤肩上,问道:“王太傅和你说了什么?”
朱永贤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不喜欢四书五经?确实学不进去吗?”
朱永贤没有学历歧视,毕竟自己不是学霸,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没有学习天赋。裘智如果不想读书,他自是不会勉强,回头就和皇兄说,把王太傅打发走。
裘智枕在朱永贤臂弯里,沉思良久才轻叹道:“倒也说不上讨厌,只是比起之乎者也,我更愿意和尸体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