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原本是该带你回我在京都的居所，给你收拾出一间卧室。”看出少年有那么一点逃避与自己视线交汇的拧巴心思，铃木苍真虽然仍尽量控制着表情，但琥珀色的眸底还是没忍住泛起些许笑意，轻声回答道，“不过现在，我们得先去一趟附近的商场。”
“去商场做什么？”闻言，铃木甚尔瞥了一眼青年，随即飞快收回，用着漫不经心地语气继续问道，“你有什么东西要买吗？”
他之所以会问这些，倒也并非是真的好奇铃木苍真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只是对刚刚离开禅院的他而言，有太多的心绪淤积在胸腔中翻涌滚动，他想要发泄，却苦恼于没有一个好的话头——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只能有一茬没一茬不间断地与青年闲聊，试图用这种笨拙且不明显的方式，证明自己确确实实在对方‘一时兴起的烂好心’下，逃离开了那片恶臭到几乎将他整个吞噬的沼泽。
“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的话，的确是没什么东西要买。”
已然带过不少‘问题儿童’的铃木苍真，这会儿自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铃木甚尔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点儿不安，他稍稍用力收紧握着少年的手，脸上的神情虽然不变，沉稳依旧，口吻却是相较于之前，轻快了许多，“但谁让你什么都不带就离开了禅院？”
“换洗的衣物，必要的生活用品，这些都得重新买。”说着，铃木苍真看向铃木甚尔太久没有打理，已经隐隐有些遮挡视线的刘海，停顿了须臾，“有时间的话，顺便再去理个头发。”
感受到青年的小动作，铃木甚尔的视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瞟向对方，看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相较于十二岁的自己，铃木苍真的手明显要大出一圈，在对方用力时，他甚至还能清楚地感受到青年指腹与掌心上附着的薄茧。
他抿了抿唇角，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说，但最终只低声说了一句，“随你安排。”
“不止是我安排，你有什么意见，也要及时告诉我才行。”铃木苍真有些无奈第说道，没忍住抬手揉了揉铃木甚尔的发顶，不同于少年略显冷硬的外表，发质却是出乎意料的柔软，也难怪能这么服帖地将对方的额头遮挡了个完全。
铃木甚尔沉默了，不知是为铃木苍真的这番话，还是对方那只不由纷说覆上他头顶的大手，好半晌后，才憋出一句，“......哦。”
明明当着禅院那群人要求自己给他改姓氏的时候，不是挺能说会道的，这会儿倒是惜字如金起来了，铃木苍真有些好笑地想到，却并不戳破，领着人一头扎进了最近的百货商场。
从基本的洗漱用品牙刷毛巾，再到专用碗筷和杯子，包括袜子内/裤以及被褥被套，凡是铃木苍真能想到的，几乎都给铃木甚尔一次性买了个齐全。
一开始，铃木苍真在挑选时，还会询问一下少年在颜色以及样式上的喜好，但发现对方似乎来者不拒，或者说，并没有什么固定偏好时，无论他挑中哪一款，铃木甚尔的回答近乎都是千遍一律的‘都可以’之后，他终于放弃让对方做选择，直接当起了专断的‘独/裁者’。
总归男生的生活用品也的确不像女孩子那样丰富多彩，能挑选的种类颜色、款式有限。
“这些就算了，但衣服你总得给我好好选，不能再敷衍了事了。”
给购买的用品用具安排了送货□□之后，铃木苍真带着铃木甚尔来到了隔壁的服饰卖场，对身旁本该是今日大采购的主角的少年说道，“要不然，我就只好按照自己的喜好帮你搭配了。”想了想，铃木苍真添了一句，“类似有动物耳朵的兜帽卫衣之类的。”
原本还浑不在意的铃木甚尔听闻这话，立时身形一僵，看向铃木苍真的目光中多了些一言难尽的意味，仿佛在质问青年‘你怎么会有这种喜好’。
对此，铃木苍真不为所动，面对少年的眼神攻势接受良好。
“我知道了。”最终，铃木甚尔答应道，在铃木苍真的注视下，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结束之后，我们就去吃晚饭。”为了稍稍安抚配合安排的铃木甚尔，铃木苍真瞟了一眼不远处紧挨着商场的美食一条街，画饼道，“你想吃什么，咖喱、炸鸡、回转寿司，又或者是烤肉？”
“烤肉。”这一次，铃木甚尔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喜好。
“好，就烤肉。”铃木苍真点头应下，并在心中记下铃木甚尔难得明显暴露出的口味偏好，看了一眼0852适时推送出的附近烤肉店推荐排名，安排道，“我正好知道一家味道还不错的烤肉店，距离这儿不远，买完衣服以后我们直接过去。”
铃木甚尔没有意见地点了点头，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对付意味，但至少也算是有了回应。
看来还得‘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熟悉，铃木苍真在心中默默想到，得出这个结论后，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理性上，他应该谨记之前的教训，不要再与任务目标过分亲近，让彼此的关系停留在普通师生之间。
这也是他这一次接受0852的建议，以‘老师’的身份接触任务目标的原因之一，而非如之前所经历过那些位面，以兄长的身份自称。
毕竟‘师生’这一关系，在铃木苍真看来，天然就带着几分距离感。
可感性上，在亲眼目睹‘禅院甚尔’的遭遇后——尤其是对方嘴角上那道贯穿的伤疤，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心软。
‘禅院甚尔’与五条悟的身份地位，几乎是两个极端，唯一的相似之处，或许是他们都被自己的家族所桎梏、束缚。
从这一点看，铃木苍真倒是可以理解0852最终给出的任务。
——[庇护教导任务目标在不违背【公序良俗】的前提下，自由成长，直至成年。]
‘说起来，为什么这次会特意强调起公序良俗这个前提？’念及此，铃木苍真在心中问道，‘难不成不加干涉的话，将来他们两个会长成特别反人类的个性？’
公序良俗，或者说公序良俗原则，源自于罗马法，如今正被包括日本在内的大陆法系国家及部分地区民法所沿用，铃木苍真作为法学专业的毕业生，自然会特别注意到这一点。
[关于这一点，还请您自行探索。]0852避重就轻道，[已为你筛选出附近平均评价最高的烤肉店，并标明了路线，经计算，距离您将要前往的服饰店，需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
‘啧，行吧，不说就不说。’铃木苍真倒也不是非要从0852那里得到答案不可。
先不说0852一直以来公私分明，凡是涉及需要他自行探索的部分，从不透露任何信息，但也从不拒绝提供帮助，单就从铃木甚尔在禅院家时的状态，铃木苍真也能大致猜出，若是一直被困在禅院家中，少年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绝对是他不愿见到的。
至于五条悟？虽说年仅五岁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难以忽视的非人感，但......也幸好才只有五岁，距离对方成年，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任重道远啊......铃木苍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随即不再多想，转而打起精神为身旁的铃木甚尔挑选合适的新衣服，好赶紧把身上那件粗布衣衫换掉。
铃木苍真挑选衣裳，主打一个干脆直接，只要颜色附十二岁少年的轻快明亮，款式不夸张，简约时尚，统统让店员打包送到铃木甚尔面前，一件一件边试穿边选。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那个小小‘威胁’，或许是由于对烤肉大餐的期待，又或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少年对此竟也不反抗，意外地配合。
只除了表情有点臭。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果然不假，在换了一身以浅色基调为主，只以几抹藏青色的条纹作点缀的短袖卫衣，再搭配一条这个时候正是开始流行的牛仔裤后，铃木甚尔整个人看上去明显精神了许多。
也更适合如今已然八月的夏末。
铃木甚尔像是有些不适应地扯了扯衣角，相比起过去的粗布和服，如今的衣裳布料堪称丝滑，既透气又轻薄，舒适得让他有些不自在。
“不错，比之前那身合适多了。”铃木苍真欣赏完后，在导购员欣喜的目光下，连同其他挑选好的衣裳一起利落地结了款，“按照约定，接下来我们该去吃烤肉了。”
闻言，接过大大小小好几个装有新衣衫的购物纸袋的铃木甚尔，这才算好转了几分脸色，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关于明天和以后的安排，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出发前，铃木苍真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身边的铃木甚尔，“我想你应该知道，除了禅院家的禅院直哉，我还是五条家五条悟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