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
禅院直哉烦透了他那位不知所谓的父亲给他安排的新老师。
在他眼中,青年看上去柔弱得比家里女人还不如,也就那张脸蛋还算好看。原本一开始,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他还勉强打算对这位莫名其妙的‘老师’稍稍宽容一些,想听听对方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却不曾想,这位老师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见了他之后,径直掏出两张他看都看不懂的试题,一把糊在了他的脸上,随便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就这么直接干脆地将他丢在一边,这叫禅院直哉如何忍耐?更别提最后,这人还当着他父亲的面,给他随手填涂了几笔的试题,批出了个位数的成绩。
自父亲成了禅院家主之后,禅院直哉从未遭受过这种侮辱。
这种人,根本不配做他的老师!
越想越生气的禅院直哉,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了剑术训练的练习对象上,并不屑地想到,听说这家伙离开之前,还顺便带走了一个没有咒力的真正废人,还真是烂锅配烂盖,天生一对。
也因此,在听闻铃木苍真声音,知晓对方如约而至后,禅院直哉的动作虽然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就接上之前的动作,手中竹刀挥舞得愈发用力,故意将青年晾在门外。
不过很显然,这样并不能促使铃木苍真就此离开。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家伙不要再来烦他了吗?听见校练场大门被推动的声响,知晓青年就快要进来了的禅院直哉,烦躁间灵光一闪,将视线集中在了手中的竹刀上,嘴角随即扬起了一抹高高的弧度。
在看准铃木苍真的身形自门后出现的一瞬间,禅院直哉抓准时机,故意向对方所在的位置用力挥臂一甩,假作出无意脱手的模样,惊呼道,“啊,我的竹刀!”
竹刀划破长空,直逼铃木苍真。
在所有人都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之际,电光石火间,一道略显消瘦却不失矫健的身影,只眨眼的功夫,就闪身挡在了铃木苍真身前,不费吹灰之力,一把接住了呼啸而来的竹刀。
是铃木甚尔。
只是,相比于动作间的轻而易举、游刃有余,铃木甚尔的脸色却是面沉如水,绿色的双眸如黑豹般微微眯起,死死盯着傻愣站在校练场正中央的禅院直哉。
还不等禅院直哉惊异于眼前这人为何如此轻松地接住了他的木剑,就见对方随手一掷,竹刀以更加迅猛、乃至于肉眼都难以捕捉的姿态,笔直向他飞驰而来,与之一起的,还有长鸣似的破空声响。
“嘣——”
一声巨响,在禅院直哉身后炸开,伴随着的,还有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液体流淌滴落的触感,以及耳畔一众奴仆的惊呼声。
只是这些,禅院直哉都已经无暇顾忌了,他不受控制地软了腿脚,跌落在校练场的木地板上,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伫立在校练场大门前,铃木甚尔的身影。
“这才是,真正的......”禅院直哉低喃道,在他的眸底,一股炙热到近乎偏执的火焰,就此点燃。
第127章 前后反差
按理说,家主之子遭受到攻击,还受了不轻的伤,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天大的事,尤其是对一众专门负责照顾、保护禅院直哉的侍从而言。
但眼下的状况发展,却着实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无论是他们昨日就已经见过,被家主大人十分看重的贵客铃木苍真老师,还是完全可以代表家主大人一言一行的禅院润,这两人哪一个都不是他们可以怪罪指摘,认作此次‘意外’罪魁祸首的人。
即便真正的始作俑者,归根结底就是禅院直哉本人。
偏偏两人看上去还都对这件事无动于衷,如果说,铃木苍真差点儿作为受害者,会有如此表现还算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那么禅院润那副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放任自流的漠然态度,就显得意味深长了许多。
侍从们更清楚,若是事后真要追究起来,最终会被推出去顶罪受罚的,只有他们这些既无术式,可用咒力也相当低微的奴仆。
他们唯一可以攻讦,将自身罪责悉数倒扣推卸过去的对象,却是已经在昨日和禅院彻底斩断关系,改了姓氏的铃木甚尔。
但他们同样明白,暂且不提如今的铃木甚尔已经实质意义上是铃木苍真的人,他们无权处理,算他们想要强行问责,这会儿就算将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一块上,恐怕都敌不过对方刚才将木剑掷出时的随意一击。
无形之中早已经陷入两难境地的一众侍从,惶恐难安地匍匐跪倒在禅院直哉身旁,默默祈祷起他们面前位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反应、仿若魔怔了似的小少爷,再迟一些缓过神来。
——最好能直接将他们的存在如以往那样,忽略个干干净净。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宛若凝滞般的沉默死寂,会再持续上一段时间的时候,自踏入校练场大门后就一直保持缄默的铃木苍真,望着挡在他身前的少年,无声叹了口气。
“甚尔君,你转过来一下。”铃木苍真的声音并没有表露出多少起伏,叫旁人感受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变化,眼见铃木甚尔依言转了过来,他又接着向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下巴,面不改色地示意道,“手给我。”
原本正打算询问铃木苍真想要做什么的铃木甚尔,闻言神色一顿,皱了皱眉,在对上青年的目光后,立时沉默了一瞬,想要问询的话也悉数泯没在唇齿间,转而将手掌心朝上抬起,递至铃木苍真眼前。
——正是刚才接住木剑的那只手。
这会儿的铃木甚尔,乍一看上去,倒是显露出几分不同于外表的难得乖巧,连带着一旁的禅院润也忍不住新奇,多瞧了几眼。
和铃木苍真预想中的一样,铃木甚尔的手上别说是擦伤,就连一抹稍微明显的红肿都很难辨出,有的只是薄薄一层附着在指腹和掌心上的茧子,以及遍布在掌纹缝隙间,看不出年岁的细小伤疤。
“......我的手没事。”或许是对铃木苍真的长久注视感到难以忍耐,铃木甚尔憋了好半晌后,终于还是没忍住,眉头愈发紧皱地向青年询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的确,多亏了天与咒缚,你的手一点事儿都没有,刚才接住竹刀的动作,也相当干脆利落。”
说话间,铃木苍真垂眸轻轻捏了一下铃木甚尔的手掌,倒是比想象中要更软一些,在察觉对方感受到一阵难耐,想要将手抽出之际,他稍稍用力握住,随即抬眸直视向少年的双眼,沉声说道,“但比起挡在我前面,我还是希望,你能更爱惜自己一些。”
“刚才的情形,你完全可以用更简单轻松的方式解决。”铃木苍真的目光越过铃木甚尔,看向不远处已经被硬生生插进木地板里的竹刀,和崩落了一地的皮革,轻声说道,“比如,拉一下我的手。”
“而不是想也不想,就直接用上了或许会伤害到你自己的方法。”
一阵静默。
“......你好麻烦。”铃木甚尔的眉宇皱得更深了些,像是极其不耐烦一般,将铃木苍真的手一把挥开,毫不给面子地呛声道,“我根本不在意,也没有想这么多。”
只是话虽这么说,铃木甚尔那双绿色的眼眸里,却随着青年的话语,逐渐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复杂情绪。
显然,少年此刻心中真正所想,绝非是像他口头上说出来的那样浅显决绝。
照顾过的‘问题少年’已经快凑满一只手的铃木苍真,自然能够轻易注意到这一点,因而他直接略去了铃木甚尔那些故意带刺的尖锐话语,也没有去在意身旁禅院润愈发微妙的目光,只注视着铃木甚尔一人,认真说道,“但是我在意。”
大概是已经彻底受够了铃木苍真的‘莫名其妙’,火气逐渐上头的铃木甚尔,听闻青年的这番话,径直冷哼了一声,眉眼间染上了讽刺的笑意,上下扫了对方一眼,歪着脑袋徐徐反问道,“你凭什么在意,你以为你是谁?”
“就凭我是你的老师,甚尔君,自我将你从禅院带走的那一刻起,就对你负责。”并不在意少年那在铃木苍真眼中看来,过于‘稚嫩’的挑衅行径,他上前一步,难得强硬道,“所以,就算是你自己不在意自己,我也绝不会允许。”
铃木甚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短短两天的时间内,眼前的青年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向他提起有关于‘老师’的话题,原本这个对他而言只浮于表面、相去甚远的词汇,也渐渐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郑重神情中,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