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0852的宽慰一如它人工智能的身份,呆板而生硬,[故而我认为您并不应该为此感到自责。]
“你说的这些我......”
“喂,我说大叔,你还要霸占这台投篮机多久?”
一道陌生的嗓音突然在铃木苍真耳边炸响,将他原本沉溺的思绪骤然打断,他动作一顿,循声转头看去,只见三个看上去岁数不大、约摸刚上大学年纪的青年,正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嘴边还叼着根不知什么作用的牙签,穿着打扮更是相当‘时髦’。
——松松垮垮的衣裳,宽厚肥大的裤子,歪了半截的鸭舌帽,以及数条零零碎碎的链子挂饰,铃木苍真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虽然看不明白眼前这群年轻人正在追赶的是什么时髦,但铃木苍真瞧得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身旁这台投篮机,无意与人发生争执的他,尽量无视了对方口中那些颇为不客气的粗鄙话语,稍稍侧过身,让步道,“抱歉,你们要玩是吗?”
“啧,知道就好,还以为你眼瞎呢。”
为首的青年叼着牙签淬了口唾沫星子,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铃木苍真一眼,嗤笑道,“顺便再送你一句忠告,大叔,技术这么烂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平白无故浪费资源。”
说完,为首青年竟直接从铃木苍真手中抢过装有游戏币的小篮筐,振振有词道,“与其放在你手里,还不让如给我们。”
铃木苍真眉宇一蹙,为首青年的这番举动明显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他是好脾气,但绝不是软柿子。
然而,就在他刚想要上前同对方理论时,一股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气息,带着一丝古怪诡异、倏然自为首青年脚边弥漫开来,仿若某种成分不明的粘稠淤泥,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低头看去,却没有想到,只短短一眼的功夫就怔在了原地,不为别的,只因盘踞在为首青年脚边的,赫然是一只约摸成人半腿来高的咒灵。
当然,铃木苍真并非没有见识咒灵,先不提随处可见的蝇头,在前往五条、禅院两家之前,他为了熟悉反转术式,还亲手祓除过不少三级、四级咒灵。
可是,眼前这只咒灵带给他的感觉,却似乎同他以往见到的那些咒灵都有所不同。
咒灵的外形仿若一只黑色的猫咪,除去肚子微微鼓起外,乍一看与寻常小猫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在它的背脊处,盘结的毛皮之下,却被剖开了一条几乎贯穿全身的裂口,铃木苍真甚至可以清楚地从裂口里看见内部腐烂斑驳的碎肉和发黑的器脏,而且无一例外,都仿佛具有生命力一般,蛆虫似地蠕动着。
铃木苍真的脸色陡然变得有些难看。
咒灵似乎注意到了铃木苍真的存在,却并未作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仍旧只盘踞在为首青年身边,一双眼睛——如果能咒灵脸上的两处黑洞能称之为眼睛的话,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庞。
为首青年却是误会了铃木苍真的脸色变化,眉眼间的得意与鄙夷愈发分明,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嗤,向身后的同伴招了招手,示意两人上前,并将本就退让了一步铃木苍真,毫不客气地推搡得更远,三人嬉笑着并作一排,霸道地占据了所有投篮机。
但眼下,铃木苍真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理会投篮机,以及被三人抢走的那些游戏币了。
不过,就算铃木苍真本人不在意,也照样会有人帮他在意。
就在铃木苍真皱眉思索,跟在为首青年脚边咒灵的来历时,一道身影,突然飞也似地从他身旁越过,紧接着他只听见‘砰——’的一声沉闷重响,方才还小人得志般意气风发的为首青年,直眨眼间的功夫,就摔倒在了他的脚边,发出一声痛呼。
铃木苍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一条有些眼熟的长腿,一脚踩在了为首青年的胸口上,让原本想要爬起身的为首青年,再一次与地板亲密接触。
是不知何时回来,又目睹了多少的铃木甚尔。
“呃,你——!”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少年微微眯着双眼,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脚下的人,除去冰冷外不带有一丝多余的情感,仿若在看一团不值一提的残渣,压着嗓音沉声道,“然后再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丢人现眼,浪费资源’?”
第140章 因势利导
甚尔无疑是憎恶禅院的。
他无比厌弃着‘禅院’这个姓氏,他前十二年人生中所有的糟糕透顶,无一例外,皆拜‘禅院’所赐。
不过好在,虽然已经无缘好运整整十二年,但也总算是眷顾了他这一回——尽管铃木甚尔至今无法完全理解,铃木苍真为什么会在禅院众多人中一眼相中他,不过,在他心目中,那天答应青年提出的条件,随之一起回到家中,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划算的买卖。
转眼间,现下距离那时已经过去有好几个月。
不知是因为铃木苍真的悉心照顾,还是那一大堆急待铃木甚尔填充进脑子里的课本学识,又或者,是由于此前在禅院时从未感受过如此平静到近乎有些无聊的生活,铃木甚尔潜意识将过去的种种不堪,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点掩埋在了脑海角落中。
他想要将它们彻底尘封。
和铃木苍真待在一起的时间里,曾有那么短短一瞬间,铃木甚尔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淡忘了过去——尤其是他跟在为禅院少主授课的青年身边,重新置身在禅院宅中,却并未感到有多少不适时,他是真的以为,他就快要完全放下那些难堪糟糕的过去。
然而,正如一缕轻飔也能将平静的湖水吹起涟漪,安逸的日子也并不总是能一成不变。
当铃木甚尔过分敏锐的耳朵听见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满脸鄙夷地朝铃木苍真说出那句‘丢人现眼、浪费资源’时,远比以为已经松缓下来的那根弦,直接被拉扯紧绷到最大限度,直至‘啪’的一声,断了个彻底。
过往的桩桩件件如潮水般破土而出,在脑海中波涛汹涌:冷漠恶意的凉薄注视、不加遮掩的窃窃私语,还有......被哄骗着推进满是咒灵的地下室中,一整夜独自面对无数凶恶嗜人的丑恶咒灵......
就好像他嘴角留下的那道贯穿了上下唇的伤疤,每每在铃木甚尔已经快要忽略忘记它时,只需要一面镜子,它便能重新刺痛他的双眼,带着腥臭的鲜血,重新用力镌刻进他的眸底深处,一遍又一遍。
铃木甚尔以为自己早应该已经习惯,乃至如果对方羞辱的人是他,他根本不会为此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只会干脆地用拳头教会对方,该如何好好说话。
可是......被如此辱没的人,是带他走出禅院,给予了他新的姓氏与人生,他唯一的老师,铃木苍真。
——这帮家伙是怎么敢的?
也是直到这时,铃木甚尔才恍然明白,他根本没有......或者说,根本无法忘记过去的整整十二年。
那些染满阴霾丑陋不堪的记忆,如蛆附骨般死死缠绕着他,有且只有待在铃木苍真身边时,才能够勉强抑制,老实本分地暗藏在心底。
但这并不意味着消失,一旦脱离铃木苍真,它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挣开枷锁,脱狱而出。
铃木苍真是唯一的‘锁’。
至于现在......铃木甚尔眯了眯眼,在他眼中,那三个不知死活地抢走了他们游戏币的家伙,其身影正渐渐与禅院中那些同样令他作呕的家伙重叠,而被他们故意针对挤推到一旁的铃木苍真,于此时此刻,也早不再单纯只是作为他的老师而存在。
更作为曾经在禅院中麻木苟活的他。
原本铃木甚尔在从柜台工作人员那里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尚且还称得上是轻松惬意的步伐,只眨眼间的功夫,便陡然变换了气势,落在身侧的手也瞬间捏紧成拳,隐隐咯吱作响。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越走越快,眉眼神情更是随之愈发冰冷黑沉,他的目标也相当明确,正是三人之中明显为首领头的那个家伙。
几乎只是一刹那间。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铃木甚尔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为首青年的后领口,紧接着一个反手猛拽,径直将人如同一块烂肉般,扑通一声摔打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连带着小篮筐里尚未用完的游戏币,也被连累刮带着掉下,丁零当啷散落满一地。
这还不算完。
在为首青年被后背的钝痛激得迅速反应过来后,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的前一秒钟,铃木甚尔直接一脚,毫不留情地重重踩在了对方的胸膛,伴随着一道细微的咔嚓声响,仿若凝视一具没有声息的死物一般,冷声说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