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夜蛾正道神色一滞，原本想要说的话也被卡在咽喉中，不上不下，好半晌后，才抿了抿唇，慨叹似地重新开口说道，“你说得对。”
“天赋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这世上不是没有抱有一身天赋却白白挥霍浪费掉的人。”夜蛾正道摇了摇头，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浅浅的愧悔，叹息道，“明明已经做了许多年的老师，却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给忘了，还真是……”
知晓夜蛾正道有时会因为较真钻了牛角尖，铃木苍真摆了摆手，宽慰道，“老师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的，我从前给悟批改试题时，还算错过几次分数呢。”
说着，仿佛回忆起了彼时的画面铃木苍真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徐徐道，“当时悟没有怀疑是我的问题，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结果，一个人闷着掰起手指头，翻来覆去算了老半天。”
“结果最后还是甚尔发现不对，从悟手里抢过试题，又转头提醒了我一句，这才解决了这个乌龙。”
听完铃木苍真的描述，夜蛾正道试图凭借这些简单的话语想象一下彼时的情景。
只可惜，短短两月的师生情谊，以及这两月来五条悟的‘所作所为’，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或者说，无法相信铃木苍真口中描绘的那个五条悟，只得干瘪瘪地回应道，“没想到……悟还有这么‘单纯’的时候。”
“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挺单纯的，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铃木苍真笑了笑，视线不再流转于空荡荡的教室，转而问道，“说起来，今天下午的实践课是谁负责，人都在哪儿？”
“原本应该是由我负责，只是悟本就有足够扎实的基础，杰的底子也不差，从开学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系统地教过一遍之后，现阶段大多都是两人互作对手进行练习，进步很快，这会儿人应该在教学楼后面的操场。”
一听铃木苍真询问起学生的课程相关事宜，夜蛾正道连忙打起精神，说明道，“至于硝子，我虽然有想要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术，但她兴趣不大。”
说着，夜蛾正道顿了顿似有些犹豫，斟酌着对面前的人说道，“因为反转术式的缘故，总监部对她的安排……要稍微特殊一些，并不希望她执行太多需要外出的任务，现在尚且如此，以后限制只怕会更多，她大概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
说完，夜蛾正道长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或许自她拥有的术式被总监部发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未来。”铃木苍真沉默须臾后，缓缓说道，“她可能尝试过反抗，也可能没有，但无论是什么，以她的年纪来说，现在就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为时太早、也太可惜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夜蛾？”
“如果……如果我没有遇见过你，没有被你救过一命，我或许也会和总监部的人一样，认为硝子她……一直待在高专的结界内就是最好的选择。”夜蛾正道张了张嘴，仿佛好半晌才找回用于发声的嗓子，低哑着咽喉沉声说道，“是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反转术式。”
“所以，我才会想……也许你可以帮帮她。”
一阵安静。
并非是铃木苍真有意卖关子，拖着不肯答复夜蛾正道一个确切的回应，而是他这会儿正在脑海中询问0852——他所拥有的术式的真正来源对象。
‘夜蛾的话你也听到了，这能教吗，能的话又该怎么教？’铃木苍真一个接一个地将问题抛给0852，最后在心底无奈叹息道，‘我虽然是老师，可也不是什么都能教的啊，尤其这术式还是你直接塞给我的，夜蛾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不过，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拒绝的念头却从未在铃木苍真脑海中升起过一星半点。
［我可以将您使用的反转术式的具体原理，转化为现今咒术界能够理解的范畴，至于他人是否能通过该套理论习得与您一样的反转术式——］0852顿了顿，没有直接应答能或不能，而是道，［您可以尝试一下。］
‘不是完全行不通就好。’铃木苍真在心中对0852道了声，接着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夜蛾正道。
“我可以试试。”并不打算打肿脸充胖子，铃木苍真如实说道，“但我不能保证你的学生是否能够学会。”
闻言，夜蛾正道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连带着眉眼神情都松缓了几分，连忙道，“我明白，能给她一个机会就好。”
“既然如此，那这会儿就先去看看他们人吧。”铃木苍真点点头，带着几许期待，轻笑道，“说起来，悟入学这么久，一直都只是听你在电话里说起，还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道他和同龄人相处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
大概是没有料想到铃木苍真会突然提起这一茬，夜蛾正道语气一顿，连带着眉眼间的神色都莫名微妙了几许，只见他缓缓移开双眼，用着说不上来究竟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语气，似是意有所指道，“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铃木苍真眨了眨眼，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现下见到夜蛾正道这一副明显是有什么事儿的反应，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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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印象中寻常学校常见的塑胶跑道操场不同，东京高专的操场与其说是操场，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片随时可以召开武道大会的广场。
放眼望去，整个操场皆是由巨大厚重的青色砖石铺就而成，只一眼就足以让人相信，即便是数十辆满载货物的重型卡车从这里一齐碾过，这些砖石也不会裂开哪怕一丝缝隙。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些砖石需要面对的，是正直青春、活力四射的年轻咒术师。
“哈哈，夏油同学，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是只有这么点儿能耐吗？”
不同于那个在铃木苍真面前乖巧且爱撒娇的五条悟，此时此刻的五条悟，尽显张扬肆意，银白的发丝随风飘动，墨镜背后的湛蓝双眼，在日光的映照下愈发璀璨。
他遥望着不远处双手撑膝、正狼狈吐气的黑发少年，夹带着一丁点儿阴阳怪气，咧嘴笑道，“用不用‘老子’好心让一让你呀？”
若说五条悟方才的一言一行，勉强还能算作是恣意中不失几分爽朗，那么，随着一声‘老子’毫无遮拦地自他口中冒出之后，再配上那高扬的眉梢和嘴角，落在夏油杰眼中，只余下一心想要将其狠狠揍扁的愤懑。
“用不着你让。”夏油杰站起身，擦了擦鬓角落下的汗水，遥看着对面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扯着嘴角冷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打得你心服口服。”
在他们四周，碎裂的砖石几乎成为一张巨大的蛛网，而他们就站在蛛网之上，仿佛被束缚其中。
“哇哦，已经气急败坏到开始放狠话的阶段了吗？”五条悟听完，不甚在意地掏了掏耳朵，继续没心没肺地挑衅道，“说什么‘总有一天’，该不会一直到‘老子’从高专毕业以后，也等不到那一天吧？”
夏油杰只觉脑袋一阵鼓胀，连带着血管都几乎要被撑破爆炸了一般，闷疼得厉害——气的。
“我改主意了，我现在就要把你打趴下，到时候别求着家入同学帮你疗伤！”夏油杰咬紧牙关，双眼一凛，不再只是如先前一般，单纯地使用咒力强化手脚同五条悟拳打脚踢。
降伏的咒灵响应夏油杰的召唤，倾泄而出，仿若升腾的浪潮，他则是站在浪潮之上，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五条悟，只一挥手的功夫，眨眼之间，朝着目标席卷而去。
“哈，‘老子’就知道，你一直在有所保留，没有使出全力。”却见五条悟不惊反喜，双眼锃亮，舌尖不自觉舔舐着尖尖的犬齿，咧嘴雀跃道，“这下总算有点意思了。”
说话间，周身气势暴涨。
远处，一身着黑色制服、留着一头褐色短发的少女，正躲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玩着手机，只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操场方向。
或者说，是在看正中央那两个打得烟尘滚滚、不可开交的两人，也是她唯二的同窗。
——尽管三人才相处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乃至连彼此间的称呼，都还‘客气’地只叫着姓氏。
双眼几乎已经追不上两人愈发飞也似的动作身影，干脆现在不再为难自己的家入硝子，轻飘吐了口轻飘飘的烟云，语气淡淡地小声嘀咕道，“真是有够活力四射的。”
“被夜蛾老师瞧见了，又得发脾气。”
话虽这么说，但家入硝子却并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先不提三人认识时间尚短、并不熟悉，更何况，她的术式也根本不适合、更不可能参与到两人的争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