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布鲁斯的反应最快，他几乎是立刻按住管家的肩膀想要把他往后拉过来，但黑色的烟雾却避开了他的手，凭空散开一块。
接着陡然朝管家飞去，轻飘飘的烟雾质感却和刀片一模一样。
刀刃划过管家的胸膛，从上至下开了一道极为规整的口子，如果是受到这次创伤的是常人，接下来马上要发生的景象都能够入选恐怖电影的最佳镜头了。
布鲁斯他曾在几个月前的夜巡里遇到过几起本地帮派卷入火拼的事件，在一夜之间爆发，耽误了他不少时间。
他赶到现场时，运气最差的那一位恰好被对手捅穿了肚子，从上而下划开肚皮，犹如在屠宰一块被刚冷冻好的猪肉皮，只需要刀刃足够锋利便能轻而易举地撕开伤口、在空中显现白茫茫的雾气，紧接着流出来的是红通通的血液和落了满地的肠子。
救人时还得把肠子一点点捡起来再慢慢塞回去，很让人麻木。
一晚上奔跑在各地的疲倦具象化起来，黑色的手套无知无觉地按照本能行动着，但至少受伤的人最后还活着。
现在遭遇的事和不久前的那个场景突然重合起来。
皮肉向来是保护内脏的最佳工具，在遭遇外部创伤后——由皮肉肋骨包裹着的内脏几乎全部都要倾斜而出。
但想象中的画面却在此刻冻结，“锋利”的烟雾从胸膛穿出，落下星星点点几滴红色斑点。
血红色洇湿了管家穿着的白色内衬，黑色的定制外套明显被液体打湿了一块——不过没有内脏掉出来。
空荡的停车场中飘荡着奇怪的笑声，下一秒转身之际就立刻消失。
管家强硬地拉住布鲁斯的手，让他将视线转移到车厢内部，中间有一个铁质的大牢笼，真正的莱克斯·卢瑟昏迷着倒在里头。
“你最好叫个空闲的超级英雄来把他带走。”
布鲁斯没回答他，走了几步路调换两人间的站位，他按着管家的肩膀不让他随便动弹。
锋利的目光审视伤口，他很少用布鲁斯的一面展露这样的表情。
除了一开始的伤势，血到现在一滴都没有落下，伤口如同立刻凝结了一般，只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裸露在外头。
更重要的是，当布鲁斯按住管家脖子上，或者是手上的脉搏时，没感觉到一丝一毫跳动的生命力。
安静下来之后，连心跳声也没有。
“我会这么做的。”布鲁斯反手关上卡车车厢门，让卢瑟一个人静静地在里头继续昏迷，“但这就是我目前的态度。”
布鲁斯了解阿尔弗雷德，他来到停车场必然是想要见什么人——也许该指代成收容物。
“好吧。”管家说，“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再继续隐瞒一些事，我也没指望能骗过蝙蝠侠。”
尽管蝙蝠侠在管家看来就是个夜晚喜欢穿着紧身衣逞能的坏家伙……
这个评价当然出于个人的私心，如果可以，管家更希望韦恩庄园里住着的只是布鲁斯·韦恩少爷，但管家清楚地知道，哥谭需要蝙蝠侠。
在他的世界迎来那一场灾难后，管家时常会想一件事，如果蝙蝠侠因为哥谭而存在，那他又是作为什么存在？
如果没有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他又该当什么人呢。
在破碎的哥谭边缘，管家曾经试图披起过蝙蝠侠的制服，但他最后发现，哥谭当然需要蝙蝠侠，但哥谭更需要一个布鲁斯·韦恩饰演的蝙蝠侠，没有人可以代替他接过这份职责，那是独一无二的。
管家年轻的时候好歹也当过一段时间特工，虽然管家的素养要求他少说点脏话，不然会带坏小孩子，但说到底，他又不是主世界的阿尔弗雷德？
他是一个平行世界的阿尔弗雷德，在这个世界里管家的性格没那么好，恰好管家也失去了自己的韦恩庄园。
想到这里，管家对着停滞的太阳竖起了中指。
这个世界完蛋啦，他要不做得极端一点？比方说干脆替还活着的人结束这段痛苦的生命和旅途，总有人会体谅他的——
幸好在这个被污染的想法落实之前，协会出现了。
早期的协会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至少还算能用。
在被协会收容工作的时间里，管家渐渐了解到，他们这些‘完蛋了的世界’里的人，会被协会称为污染物。
能够通过协会污染指数检测的则变为收容物。
——很好，保持理智的怪物的另一种说辞。
如果把他原本经历过灾难的世界称作一潭死水，协会更像是在死水里扮演屠宰场的角色。
它们收集污染物，将这群浑浑噩噩的人们最后一点价值榨干，然后干脆利落地再解决掉。
说它重新注入了生机大概算是一种讽刺说法。
世界人群熙熙攘攘，全宇宙的物种都能迎来完蛋的局面，这可真是个美好的世界。
这些局面在希维尔出现后有了很大的改变——管家发自内心的喜欢他。
他改变了污染物和收容物的本质，却谦虚地觉得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份工作，还会热心地给破破烂烂的员工们修补一下身体。
管家如今的身体是重新修缮过的，收容物既然都是怪物，他作为特殊的那个管家，自然也没好到哪去。
没有完好的身体就没法自由出入协会，否则一出去就会被外头崩溃的世界瞬间同化，丧失理智，继续被称为污染物。
夜枭在希维尔给他找到猫头鹰身体前，没办法自由出没在现实世界里。
其实管家也一样，只不过希维尔给他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的时间比夜枭要早得多。
这同样导致夜枭误以为希维尔能找到正常的身体并一直为此隐约期待着，实际上如果夜枭能够早日知道这具身体的组成成分，他就能早早打消从协会系统里出来逛一圈的念头——也可以从猫头鹰的身体里幸免于难。
希维尔管家选的身体其实很特殊，做得也很完整，以至于如果不是管家故意显露马脚，几乎没人能够发现不对劲——超级英雄也不行。
管家他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进胸膛里，扒拉开被黑雾削开的伤口，这一过程从来都不会拥有疼痛的感觉，因为他们早就无惧死亡了。
管家抖了抖黑色的西装外套：
从衣摆下掉出了满地的糖果和贝壳。
这就是身体的内脏成分。
糖果，很多很多的糖果、以及许多许多花纹各异的贝壳。
蝙蝠侠向来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侦探，只需要告诉他最关键的两三点，他立刻就能凭借各种手段追查到事件的真相。
管家也不管他说的平行世界让蝙蝠侠陷入了怎么样的思索，接着就说起了他还在协会里的时候，获得这具身体的契机。
这具绑定的身体是由希维尔给他的，那还是在协会里初遇没多久，但身体倒不是希维尔做的，他还做不了。
在管家眼里，希维尔是一个很神奇的、类似从天而降般出现的人物——也许他也不能算人。
但活着的生物总是会有一星半点别的关系的，不可能凭空降生，无牵无挂。
管家的这具身体就是最好的凭证。
管家耐心地看着把他带到办公室里来的希维尔：“这具身体我进不去，可能得换一个。”
希维尔摸了摸自己金色的头发：“身体需要共鸣才能够使用，怎么共鸣？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就行，如果身体内部装的不是内脏，那应该装的是什么。”
管家问：“这是谁给您的身体？您会捏人啦？我想协会里的员工们会很高兴的。”
“捏人的技术要求有点高，我还没点满科技树呢！”希维尔有些不满——但这不是冲着管家去的，而是协会面板讨厌的养成需求，捏人的那一项至今还没达成解锁条件。
很快，希维尔又神神秘秘地答道:“这以前是一个很讨厌的老头捏的身体，反正他人不在，现在身体都是我的了！”
希维尔又很快没再说下文了。
这位活泼的主管先生沉默了一下。
“好吧。”他说，“也不算讨厌。”
那个不算讨厌的老头分明说是让他去乖乖听老师的话，好好打游戏早点努力当上死神，等希维尔什么时候当上死神，他就什么时候来看望他，但他等到现在，连个乌鸦的羽毛都没见到。
希维尔说：“我太讨厌他啦。”
管家觉得希维尔的这幅样子太可爱啦，像是很久以前庄园里饲养的小鸟。
“真的很讨厌他吗？如果他是您的家长，我想他听到了肯定很难过。”
希维尔改口道：“讨厌也是有理由的鸦！”
“我只是有一点点想他。”希维尔比了下手势，“一点点哦。真的只有一点点。”
希维尔说：“反正他也不来看我，讨厌就变成两点点了。”
早期的主管比后期好哄多了，管家最后悔的选择就是找了一个错误的英文指导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