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他们严格意义上并非家人，只是恰好是能互相理解的人。
但布鲁斯·韦恩不会认同夜枭的极端恶趣味和虚无主义，夜枭也完全不认同蝙蝠侠心中可笑的、天真的、幼稚的理想主义。
夜枭低头看了一眼，认为自己很难从理性角度评价蝙蝠侠的行为，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好在多年和希维尔打交道的功夫能够足以让他应对这些情况。
“我不认为毛绒玩具可以灌下一整瓶的啤酒。”
“你还没办法变成人形吗？”
“还是说……希维尔依旧没有给你找个像样的身体？我还以为他在走前会帮你安排好呢。”
夜枭沉默了一下，随即很快低声咒骂了一句，他说话的速度太快，连蝙蝠侠也没听清楚。
夜枭又接上话题：“反正都是要死的，有没有身体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个世界的闹剧很快就会结束了。”夜枭说，“考虑到也许有不少人在这个世界相处得非常愉快，希维尔预留了一些让我们做个告别——当然，只是如果有人想道别的话，如果有人迫不及待冲向死亡，那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你？”
“他倒是很贴心地想让我们重新开始，当作上帝之日在那个宇宙绝对不会再出现的开始。”
“但说实话，我既不畏惧死亡，也不是那么想要迎接新生。”
“我只想安静地待着。”
在希维尔提出他可以自由选择‘现在去死’和‘待会去死’的时候，夜枭意外地提起了另一个选项，它不是这两个选择中的任何一个：‘他可以选择不死么？’
希维尔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以为，协会身边的员工们，会选择他当主管的重要理由就是自己承诺过，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场新生。
这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吗？
为什么在结局的时候反而拒绝了？
夜枭冷静地回答：“我并不是特别想要忘掉现在发生过的一切，再重新去体验你口中所说的，‘有着光明和希望的未来‘，我就是我，经历塑造了我。”
忘掉过去的打工经历当然是必要的，没有人能够在经历那些事情后，再若无其事地当回一个天真的普通人。
希维尔说：“痛苦的回忆也还是想要吗？”
“是啊，我向来对任何东西都有着独特的占有欲，记忆和经历也是一样。”如果失去了这些经历，夜枭认为，那他才是算真正的死去了，他不畏惧物理定义上的死亡，但他并不喜欢拥有这样一段经历后再去重新体验一次，没有这些恢弘奇妙经历的世界。
那太虚无了，他的世界没有能够承载这些虚无的锚点。
尽管房间里都是汉堡的味道，夜枭依旧能够敏锐地捕捉到身上特有的青草气息：“你知道么？我家的后院也有一座墓园，不过里头躺了两个我特别讨厌的，两个我还算比较喜欢的。”
布鲁斯对他表示深刻地同情：“听上去比我还惨。”
“还好吧。”夜枭说，“至少我不会见到好几个我在和我打架，甚至还要被另一个自己关起来。”
“说真的，你能清楚地记住每一个自己的特征吗？光是想想预案都是可怕的工作量了。”
“那好吧。”布鲁斯说，“我更惨一点。”
夜枭对此人的胜负欲感到不可思议：“你连这个也要和我争？”
书房内的挂钟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乱七八糟对话中走向了中午的十二点。
夜枭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挂钟。
布鲁斯说：“钟摆时间会比正常时间快五分钟。”
“哦。”夜枭说，“差点忘了。”
“不过也刚刚好。中午十二点，这个闹剧也确实该结束了。”
“最后一个问题。”布鲁斯还没说话就被夜枭继续打断，看得出来猫头鹰的心情今天真的很糟糕。
他已经打断了好几次别人的对话了！
猫头鹰非常不高兴地提到：“他死了，只丢给我两个选择，他竟然只丢给我两个选择？”
“但谁知道呢？”夜枭说，“他才是那个神明，说不定下一秒又回来了，就像他第一天出现在协会里那样，谁也不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协会。”
布鲁斯慢慢点了点头，说：“——如果我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会在协会呢？”
***
平平无奇的一天，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在短暂的沉寂之中迎来过一场末日。
粉色的滤镜莫名其妙消失了！薯条也变得不再那么像往常那样好吃！饮食届重大的损失出现了！
有些人短暂地抱怨了一会，他们还蛮喜欢粉色滤镜的，连拍照的时候空气中都充斥着粉色的感觉，连身体都会变得昏昏沉沉，格外适合用来睡觉！
可惜现在世界又一次恢复了和平——大部分人又得开始为明天的上班做准备啦！
太过平平无奇的生活总是变得像一潭死水，能在不同寻常的变化中窥见一点秩序慢慢破碎的感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所有人身心都在慢慢期待着一场变化，反正世界总是不会无缘无故变成粉色的吧？
带着一种隐秘的恐惧和期待，世界肯定会发生一场巨大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令人震惊和失望的是，粉色的滤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中午十二点彻底消失了。
他们明明期待了很久，但是事实就是，空气变得和往常一样，不再拥有醉醺醺的感觉，开始弥漫起汽车尾气和燃油的味道，混杂着街边特有的气息。
不会吧？说好的世界末日呢？虽然大部分人打心里也没有那么想要碰到世界末日，但说实话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超级大预警简直就像一场大型的逃生演习和‘狼来了’。
连正义联盟都搞得那么严肃！
不过这样的抱怨只是一瞬，在某一个瞬间——在正义联盟同样观测到世界上的另一个，和地球一摸一样的星球突然从宇宙消失的时候。
所有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阵极其久违的疲惫和酸痛，大脑也迎来一阵放空，就好像是他们为了赶一份计划书，连着十天十夜没有睡上觉那么疲惫。
全球各地的航天机构都在紧张地观察着宇宙之内的景象，
“你们看到那幕了吗？”
“真是不可思议的场景。”
“那个星球……就这样彻底消失了吗？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本来我还认为，这个星球外表看着一点都不像地球，毕竟地球上百分之七十都属于海洋！但在那个奇怪的透明光团包围地球后，我倒是有点怀疑了，你看，如果把纹路之类的都去掉，假装整个地球都被沙漠覆盖，它看上去简直和刚才消失的星球一摸一样！”
“你去问正义联盟吧，普通人可没法穿越那么远的距离登上星球去验证，那到底是不是被沙漠覆盖的星球——等等，刚收到上级调来的紧急通知，刚才的场景观测会被列为最高级绝密录像，不予备份保存，执行彻底封存。”
“等我们回到地球上的第一件事估计不是地面上人的热烈迎接啦，我看会有一份手写保密协会直接怼到我们脸上。”
低沉下去的声音在阅读到最后一段文字的时候突然笑出来，语气轻松了不少。
“瞧，这里有正义联盟的留言。”
“——为宇宙迎来的新生命欢呼。”
“真有意思，怎么正义联盟也喜欢搞这套啦？”有人评价，“不是一个星球刚刚才消失嘛，和新生有什么关系。”
摆弄着留言版的人笑着回答：“我看你得多读点诗集，方便在宇宙这种充满着顶尖科技和理性浪漫的地方不那么扫兴，通常这种时候我们会感性地附和几句。”
“比方说？”
“比方说……好吧，我也不怎么爱看诗集，但是这种情况可以说，向死而生？死去的生命哺育新生？”
“随便什么都好，总之，别总是为失去的东西哭泣，我们在宇宙里的存在太渺小，只能负责记录我们看见它发生了什么，再试图去慢慢探索。”
“反正，宇宙毁灭了不还是有正义联盟嘛？”
***
又一位来客造访了韦恩庄园。
超人停留在半空中，想起了什么，决定先礼貌地和管家通个电话：“布鲁斯在家吗？”
好在他的礼貌给了他应有的答复：
蝙蝠侠，正在家里休息。欢迎超人来韦恩庄园玩。
听上去真是有够奇怪的！
“也许我今天还没有睡醒……难道连我也需要去吃一份炸薯条吗？”
但是这才是超人来找蝙蝠侠的原因，协会里的奇怪物种怎么消失了一大半！
就算还能勉强找到留下来的一两个生物，都显得格外郁郁寡欢。
超人怀着疑惑的心情飘到地面上，但他还没来得及敲门，另一个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家伙便和他擦肩而过。
看不清这个陌生人的脸，因为他头上也格外丧心病狂地套了个盔甲面罩，超人对此很敬佩——他都不觉得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