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鞋子?”
姜采妍也看见了,她半倚在沙发靠上,看样子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了,动作有点迟钝地端起桌子上的伏特加递给李宥拉。
“唉我说,你下次就不能换双舒适点,合脚点的鞋子吗?待会要不要我陪你去买双拖鞋?”
旁边的郑在赫笑道:“不怪鞋子的问题,是我们大小姐的脚太娇嫩了,穿什么都会磨。”
他的嗓音很低,偏又带着笑意,和酒吧昏暗的灯光混在一起,暧昧又迷离。
李宥拉弯起眼睛,笑的纯真又诱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结果下一秒又尽数吐回酒杯里。
“艹,好难喝。”
“哦!不好意思忘了,我的错我的错。”姜采妍笑倒,赶紧又拿了杯伏特加,兑了柠檬茶进去后再递给她。
李宥拉不喜欢烈酒,再加上胃不好,喝伏特加一定要兑饮料,她喝了一口,身边吵吵闹闹的,宋载源从卡座另一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端着杯酒要过来跟她打招呼。
李宥拉一看他那醉鬼样就怕了,赶紧摇摇手示意他不用过来,然后转过头和郑在赫说话,周围太喧闹,也听不太清对方跟自己说了什么。
李宥拉有点心不在焉,谈话间不自觉的就多喝了几杯,等到她反应过来,脑子已经开始有点晕乎了。
整个卡座乌烟瘴气,她开始后悔答应姜采妍过来玩了——还不如在家睡觉。
胃里翻天覆地,本来中午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光顾着灌酒了,就更加难受。李宥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姜采妍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转身推开门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没人,厚重的墙壁把嘈杂的音乐都隔绝在外,李宥拉站在水池边,俯下身子往脸上泼了两捧水,面上的绯红才被压下去几分。
手机里躺着一条新的简讯。
[我已经出门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李宥拉看了一眼,关上手机前给姜采妍发了条消息,说直接回家了,让他们继续玩。
从酒吧里出来,夜晚风大,吹在身上还挺凉的,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跑到马路对面去开车。
在公寓楼下等着她的是金泰亨。
李宥拉敲开他的车窗,直接把田怔国手机扔进去。金泰亨愣了一下,发呆似的看着她。
“谢了,拜拜。”
她说完就转身往公寓楼里走,一点不拖泥带水。金泰亨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还处在怔愣状态。
这人是真的狠。
他想起中学时期田怔国牵着她的手结果被哥哥们撞到时的惊慌表情,虽然惶恐极了,但手却一直紧紧握着没放开;也想起那个深秋的夜晚,被淋成落汤鸡的田怔国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还有今天下午回来时的田怔国,竭力想装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一双眼睛里却盛着“我想流泪”四个字。
他想,李宥拉一定是个很擅长伤害别人而不自觉的人。
怎么会有心这么硬的人啊。
金泰亨拿着田怔国没电关机的手机回了宿舍,结果他不在宿舍,只有朴智旻一个在客厅看电视。金泰亨把他手机插上电后放在橱窗柜上,然后转身坐在沙发上,犹豫半天,对着旁边的朴智旻欲言又止。
“你要干嘛?”朴智旻早就察觉到了,忍了半天,终于不耐烦的开口,“有话快说!磨磨唧唧的干嘛呢。”
“李宥拉回来了。”
“回来就回——哈???”朴智旻诧异的转过头,“谁回来了??”
金泰亨烦躁的挥手:“李宥拉!田怔国初恋!”
……
“靠——!”
朴智旻惊了。
关于田怔国和李宥拉的事情,队里的几个哥哥们都知道得大差不差,并且作为忙内最亲近的哥哥(朴智旻本人是这么认为的),在李宥拉和田怔国分开的这两年里,被迫听了无数遍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田怔国每次喝醉,都要拉着他絮絮叨叨,从故事的最开始顺一遍,他的爱意,眷恋,痛苦,不舍,通通都在故事里。
朴智旻一开始听还觉得心疼,后来是恨铁不成钢,再后来,田怔国没说腻,他已经听腻了。
现在金泰亨告诉他,李宥拉竟然回来了。朴智旻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开心,自己终于可以从田怔国和李宥拉的故事中解脱了!!!但没开心一会儿,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该开心的事情。
人类的通病就是会在大多情况下不自觉地偏袒自己亲近的一方,更何况,是李宥拉和田怔国这种情况。朴智旻不觉得李宥拉是田怔国的良配,这两个人之间是完全不平等的付出,他当然是心疼自家忙内。
“他们要复合吗?”
“想得到美呢,”金泰亨翻了个白眼,“有人倒是想复合,但……”
说曹操曹操到,话还没说完,“有人”就回宿舍了。
两个人齐齐往门口看,田怔国正低着头在鞋柜前换鞋,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还没等他们问,田怔国自己就先哑着嗓子开口:“不知道谁在电梯里抽烟,我进去站了一趟就熏一身味儿。”
“哦……”朴智旻呆呆的应了一声,像是接受了这个蹩脚的解释。
等到田怔国走进卧室里关上门,才敢偷偷和金泰亨说:“这得是抽了多少根啊……”
第10章你在怕什么【4】
终于把手机物归原主,李宥拉像是摆脱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整个人都松一口气。
安眠药不能多吃,睡前她只吃了褪黑素,但睡得并不好。
她又做了很多梦,似乎从那天遇到田怔国开始,她就一直在做梦。梦里百转千回,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播放,李宥拉看着,觉得好陌生,就像是在看别人的人生一样。
梦里的她还是十七岁,穿着白衬衫和校服短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吹风,烟叼在嘴里,田怔国熟练地拿火机给她点上。她就靠着栏杆,坐在天台边上,晃荡着两条细腿,然后侧着身子探头往下看。侧
“你说,我要是跳下去,肯定会摔死的吧。”
她笑意盈盈地开口,却把旁边的田怔国的心吓得颤了三颤,忙不迭把人从台子上拦腰抱下来:“你别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好不好!”
李宥拉大笑,狠狠地推开他,然后转身从楼梯跑下去。跑着跑着,楼梯变成了洒满夕阳的林荫大道,他们两个前后追逐。她转过头,对着身后的田怔国做鬼脸:“你追到我我就让你亲一口!”
身后的人立马就加快了速度,不出几秒就伸手把她够到怀里,在她侧脸上狠狠“吧唧”一口,李宥拉恶心地“噫”一声,田怔国就笑得更加欢快。
画面再一转,飞扬的笑声不见了,站在她在面前的是同样17岁的俞承灿。
“我妈把孩子拿掉了,”路灯下他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神情,似乎是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还是你厉害,我的好姐姐。”
李宥拉红着眼睛要他滚,但是她伸出手狠狠一推,对面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妈妈,而她的身后,是方方正正深不见底的坟墓。
她来不及收手,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被自己亲手推了进去。
醒来的时候,李宥拉的睫毛上还湿漉漉的挂着泪,她睁开眼,呆滞的看着黑暗的房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眨眨眼,更多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浸湿了一大片枕巾。
终于哭够了,她红肿着眼睛从被窝里坐起来,僵硬地转了转脑袋,房间里空荡荡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挡住窗户,透不进一丝丝光亮。坐了一会儿像是在缓神,然后她突然起来,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刷”一下拉开窗帘。
结果,还是黑的——外面天都没亮。
李宥拉愣一下,然后转身把房间的灯按开了,卧室亮起来,她重新回到床上,茫然了一阵,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孤单感突然涌上来,在万物寂静的深夜,她坐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自我存在感被无限放大,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生活。李宥拉觉得难过和痛苦。
所有人都觉得她过得好,所有人都说,你是上帝的宠儿,长相漂亮,家世显赫,从小众星捧月,一路顺风顺水。
“上帝创造你的时候把最好的都给了你。”
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在一个人的房子里彻夜失眠,看着窗外的天由黑到白是什么感觉,房间里那么安静,她不说话,就一点声音都没有。
上帝怎么会把最好的都给我呢?李宥拉讽刺地笑,他给我的,从来都是最大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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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田怔国被从床上拖起来,晕晕乎乎坐进保姆车的时候,他把车窗摇下一个缝,透过缝隙往外看。
夏天天总是亮的这么早,他心想。
离见到李宥拉的那一个下午,到现在已经快有一个月了。哥哥们都默契的对这件事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