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照片有点模糊,像是放大了好几倍的远距离偷拍,照片里是一个女人的侧脸,朦胧间也能感受得到美貌。
越灿仔细看了看,看清以后,心脏仿佛突然被什么很钝的东西击了一下,完全猝不及防,她盯着照片,一时间又像聋了一样,听不到外面的雨声。
前方的红灯结束,道路疏通,身后响起一片急促暴躁的鸣笛声。
越灿恍然回神,被猛地拽回现实。她心不在焉地驱车往前,路不堵了,心里开始堵——
她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与自己无关。
这么想着,轻松许多,越灿继续按原路线往前行驶,无动于衷地开了十分钟,二十分钟……
到第二十一分钟的时候,她打着方向盘,还是掉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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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正在餐叙环节。
钟然喝着红酒,看了看手机,越灿没回消息,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其他……她突然犯怵了,自己是不是不该给越灿发这张照片?
“对了晚照,你回来的事,跟灿灿说了没?”
薄晚照看向谭茗,越灿的眉眼太像谭茗了,她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酒杯,莞尔:“还没。”
谭茗提起女儿头疼,“她不想回公司,宁愿在外面当模特。”
“是吗?”薄晚照含笑答话。
“反正她开心就好了,现在翅膀硬了也管不着。”谭茗说着,“抽空来家里吃顿饭吧,你们也好久……”
薄晚照听着谭茗的话,稍稍分神,视线短暂瞥向了别处。
越灿进来的时候引来了不少目光,她的穿着和当下场合实在格格不入,贴身吊带,宽松牛仔裤,很随意,不过将随意的衣服穿出抓眼的感觉,是模特的基本业务能力。
钟然看到越灿的出现,有种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
“你不是说没空吗?”谭茗看到越灿的打扮微微皱眉,嫌上衣布料太少,她小声责备,“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越灿余光扫过了一旁高挑的女人,是她。但越灿又好像没注意到一般,只是慵懒回着谭茗的话:“忙完顺路经过这边,饿了,正好过来吃点东西。”
“这都干的什么活,饭都吃不饱。”谭茗碎碎吐槽。
“要做身材管理嘛,吃不饱很正常。”越灿继续笑说着,带点撒娇的意思。
“晚照,灿灿来了。”
等谭茗说了这句话以后,两人目光才不约而同的正视彼此。
对视上。
越灿终于近距离看清了,此时感觉是虚的,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她穿着剪裁得体的昂贵衬衫,干练精致,气场十足,再不是当初清贫的模样,现在变得光鲜亮丽……这么多年,理想一定都一一实现了吧。
时间和距离能模糊很多东西,比起曾经的亲密,现在更多是陌生。
两人一时都没开口说什么,像没认出彼此。
忘了也正常。
谭茗跟薄晚照笑说:“这是越灿啊,是不是太久没见,变化太大了,你们都认不出来了。”
从夏天到夏天,七年,越灿心里有着精确时间。谭茗不知道她们那段没见过光的过往,自然也不清楚她们见面时的心情。
薄晚照波澜不惊看着面前的人,笑着先说话:“是好久没见了。”
特别云淡风轻的一句,淡得像时光早就抹去了一切,什么都释然了,她们之间没什么特别。
越灿也云淡风轻地点着头,“有六七年了吧?”
薄晚照目光柔和,“嗯。”
再然后,没什么可说。
谭茗带着越灿去跟其他人打招呼,越灿稀里糊涂,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
有人搭讪:“薄总,我们能合个影吗?”
薄晚照:“好啊。”
“你太美了。”
薄晚照:“谢谢。”
越灿听着三言两语入耳,声音还是自己熟悉的,和以前一样,温和好听,总是不紧不慢。
越灿无奈被谭茗拉着跟一堆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最后还是钟然拉了她一把,才把她给解救出来。
钟然看她有说有笑,状态良好,十分洒脱无所谓的态度,于是试探问她:“你真是刚好路过?”
越灿正吃着蛋糕,挑眉反问:“不然呢?”
钟然:“这么巧的?”
不远处。
“薄总,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越灿用小勺挖着蛋糕往嘴里送,有奶油蹭在手指上,黏黏糊糊,她很快吃完蛋糕,转身要走。
钟然问她:“去哪?”
越灿:“去洗个手。”
洗手间内,薄晚照撑在洗手台前,呼吸稍稍急促,情绪不安躁动,她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尽力平复着什么。
不一会儿,越灿也走了进来,相隔一米多的距离,两人碰上。
薄晚照脸色不太好。
尽管时隔多年,越灿还是敏感察觉到薄晚照是老毛病犯了,雨天总是这样。如果是当年,她会走上前直接抱她,安抚情绪……
“薄总,要我陪着你吗?”有第三个人走进来,关心询问。是方才和薄晚照聊天的女人。
越灿回头看对方,她先于薄晚照礼貌回答:“不用麻烦了。”
对方一愣,“你是……”
是什么身份?越灿带笑,轻松坦然地回答:“她妹妹。”除了这个,没有其他身份。
“那我就放心了。”
等空间里又只剩两个人,空气沉寂,越灿低声问:“你还好吧?”
薄晚照缓着呼吸,“还好。”
越灿将手放到水龙头下,带着绵密气泡的水流漫过手背,暗戳戳的,有点儿痒。她低头洗着手上的奶油,继续漫不经心叙旧:“你不是说不会回来了?”
第2章 她会对你温柔,但不会让你靠近。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再回来了。”
……
越灿离开酒店,坐在车内,思绪抽离。雨没停,反而越下越大,雨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又洗刷着蒙尘的回忆,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那年她高三,还扎着高马尾,身上穿着过分宽松的校服,正叛逆的时候,和父母关系紧张,隔三差五吵架。
高中最后一个寒假,冬天格外漫长,冷空气徘徊好久才退场。
高三假期通常不是用来休息,而是用来卷生卷死的,虽然越灿不属于内卷行列,但也轻松不到哪去。
连续高强度补习了一星期,在寒假还剩三天时,越灿终于忍无可忍,从家里偷溜了出去,大口呼吸室外新鲜空气。
“越灿。”
走进一家甜品小店,越灿很快找到钟然的身影。钟然已经点好了她爱喝的饮料,正朝她招手。
钟然是她的同班好友,两人除了学习,基本可以无话不谈。
“约你出来可真难,忙什么呢?”
越灿先吸一口热乎乎的奶茶,“忙着被人折磨。”
钟然:“啊?”
“我现在一天学习12个小时,你信吗?”
钟然震惊,她知道越灿家里找了人给她补课,但没想到这么拼,“说好一起摆烂的,你怎么背着我卷起来了?”
“我妈嫌我成绩差丢她脸,找人天天监督我学习,就现在还是偷溜出来的。”
“你妈是挺严厉的。”钟然深表同情,她见过越灿的母亲谭茗,一位气场相当强大的精英女士,偏偏越灿慵懒散漫,与谭茗截然相反。
谭茗自己也不止一次吐槽,越灿不像是她能生出的女儿。
“对了。”钟然拿着手机凑到越灿面前,兴奋说,“你看看,我做的最新版计划,查了好多资料,这条路线更合理,能玩更多地方。怎么办,我感觉两个月都不够我们浪的,草原也想去,听说拍照可出片了……”
“现在才二月份,你就想着毕业旅行是不是太早了?”越灿泼了冷水,她边吃小蛋糕边吐槽,“还是先想想开学后的二模吧。”
钟然真不相信这是越灿能说出来的话,“才多久不见你还变学霸了?就张口闭口学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聊点别的行吗?求你了。”
越灿悠闲挑着奶茶里的珍珠吃,“行,聊别的,你聊。”
被越灿一说,钟然也觉得毕业旅行八字还没一撇,不适合太早兴奋。她咬了咬饮料吸管,小声问:“哎,你跟班里那个谁真在谈恋爱?”
越灿皱眉,“什么跟什么?”
钟然:“就是副班长啊。”
“没有的事。”越灿无语了,“而且我也颜控好吧。”
“那我就放心了。”钟然长长舒了口气,她是颜控,如果好朋友谈个丑的,她会在心里哭死,“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班里都传起来了,说你俩在谈。”
越灿嘴里蹦出俩字:“闲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敏感,热衷八卦起哄。
越灿性格外向,放得开,爱笑,这种女孩儿在学校很招桃花,女生男生都有。或许因为钟然就是弯的,天天在她耳畔念叨想找“女朋友”,上学期被一个女生表白时,她没有吃惊,只是礼貌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