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恐怕十个黄金之血化为巨兽在这里打斗,短时间内能造成的局部破坏也不过如此了。
  广场上不知不觉间被飞快替换的人群同时停顿,再同时将抛下伪装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阿玛拉身上。假设阿玛拉有多余心力去刻意观察所有人,方才或许还能发现,一旁兔族的“孩童”目光闪烁,在悄悄舐着的并非手中的糖果,而是指缝里的纤小刀片。
  被上百双眼睛不怀感情地紧盯着,这场景会令人极度毛骨悚然。
  而广场外围,慢慢出现了披甲执锐的正规队伍。
  阿玛拉本以为这是一场袭击,然而那些盾牌上铸着精湛的王室纹章,这让他戒备的神色转为略带茫然。
  当然了,圣堂与王室共处一城,并肩而立,即便有着权力方面的龃龉,也时而会暗中拖延让合作顺利完成但不那么愉快,可是从未撕破脸。
  在过去数十年里,阿玛拉接收到的认知和见闻都是王室友善而尊重的一面。从权势斗争的角度思考,如果有人打算出卖自己,身为主教的蓑坭应当不会毫无察觉。
  阿玛拉正是明白这些,从正常的思路去看待袭击,才觉得奇怪。
  小满则想着另一半被毁的箭矢。
  表面上它们淹没在扑出的汹涌蓝焰中彻底消失,见过那一道焰枪的阿玛拉也以为是她的手笔,就只有小满知道自己没有贸然出手。
  紧要关头她的选择是给阿玛拉加上一层法术构成的薄薄防护,它成形的同时成功抵消掉的是暗中袭来的另一道法术刺杀。
  ——所以,果然还没有走啊。
  面对突然而来的、由兽族内部制造的险境,小满在混乱的局势前,竟因怪物潜藏在附近的事实感到一丝安心。
  就像……还有那么一条小巧的白狐狸借着斗篷遮掩藏在她肩上,将尾巴柔软温暖的细毛拢在她颈侧那样。
  哪怕她有些在意自己的天赋是什么时候被仿造出来的问题,但这又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帅啊!”原骞看着在安排好的情节真正来临的时刻,五号六号在解决突然袭击这一环表现得非常好,配合完美到强迫症都会被治愈,不禁大夸特夸。
  [不过他们还真急着动手,我以为得拖到下一轮剧情呢。看来‘你’碍了很多人的好事嘛。]副官先生说。
  “毕竟这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原骞说。六号的人设方面省下的情感值都被他翻倍用在填补身份的过往上了,现在圣堂之剑的声誉就是一次次上战场和解救受害者、铁面无私惩处恶行的举动中积累出来的真材实料,不掺一丝胡吹的。
  本来被民众爱戴得越是强烈崇高,在最后就反衬得越惨嘛……原骞或许不懂其他读者瞬息万变的萌点,但他起码懂一点故事中万用万灵的落差感。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刀子精了,下一步考虑自己原创吗?]
  参与筹备并看着原骞在线精分,从而一步步把“自己”之一送上末路的副官先生只是在淡定地采访当事人。
  “……那还是不了吧。”原骞回答。但他表示自己只是在为赚情感值连续开六个号飙戏之后,发自内心对编故事本身产生了一些疲惫。
  才不是因为漫画每次发刀后都会让作者被读者们满怀爱意地挂在嘴边,光是看着就觉得好可怕所以坚决不想亲自面对这些。
  第102章
  “是的, 殿下,我来与你们谈件生意。”
  “有关于卡莉塞、拉萨瑞斯与堪萨尔前赴后继预见的那件事——它对于兽族而言并非完全属于灾难的另一部分真相。”
  稍早时候,在身具王族与下一任基座双重身份的公主面前,戴银面具的商人说道。
  在公主身旁, 是她那已近暮年的同胞弟弟, 以及刚刚得到她传讯赶来的老师,即秘银之城的另一位基座。
  鼩族身披鲜丽的棕色法袍, 颈间晶石浓翠如同一串树叶, 衬得旁边那枚镂空六芒星徽章像是一滴银亮的露水。
  她听着商人神秘的开场白, 神态是施法者固有的冷静,其中还多出几分草木与土石相交织出的低调润凉感, 怪不得在基座之中能与约露缇娜私交不错。
  “父的确将死, 但其实只要在祂拖着这个世界一起坠落, 带来像堪萨尔阁下预见到的那般毁灭之前斩断与祂的关联,世界便有望独立幸存。”
  “而后果对你们而言的损失,会比想象中更小。离开祂的怀抱后, 圣堂的凝聚力在很长时间内必然经历衰退, 这固然令人难过, 但人们反而能得到自由,施法者从此可以突破原本的限制,堂堂正正地挥洒火与雷霆了。”
  商人的话语以微微沙哑的悦耳声调流淌着,描绘出的未来与之前所知的毁灭未来对比, 美好到令王室与秘银之城都该有几分心动。
  “你要如何证明, 你说的话不只是阴谋者的编造?这可是关乎所有兽族的大事,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国王与长姐交换目光后, 作为与商人温彻斯特更熟悉的那方,坦然出面当这个恶人。
  “这就要麻烦陛下您了, 拿出一件有些年头的圣器来应当不难吧。”他说。
  “唔,当然。虽说常给圣堂赠送礼物,往孩子们的玩具里找找,还是有些小物件能看的。”国王矜持地笑笑。
  不多时,侍从捧来一件形制简单的金属模型,是个边缘立着一圈精巧小雕像的小碗,有些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水琴。
  在国王示意下,它被直接放在商人面前。
  商人摘掉一只手套,将指腹轻轻扫过那些雕像,如果不盯着他手部的动作而去看别处,就能发现,银面具的眼洞中这时幽幽透着紫色。
  分明没有被注入液体,模型依然发出了声音,并与本来的音色截然不同——
  “星辉之父”的模糊意念被同源的碎片牵引来一丝一缕,以这极度空灵细微的杂音为载体,将两位顶尖的施法者与随身携带无数保护措施的国王身上的屏障悍然瓦解,直直撞进他们的意识里,又瞬间散去。
  使人仿佛忽然直面整面滔天巨浪近在眼前的图景。
  这是身为星神造物的兽族,绝对无法抗拒与否认的神性。
  幸好过程极其短暂,国王骤缩的瞳孔慢慢恢复,表面得体地抽出手帕来轻拭着额角的汗珠。
  施法者中享有基座尊荣的那位则更平静些,仅是拿过烛台,吹熄它又捻指引燃,显示出果然这一个高位的施法者同样不免出于职业天性,在实力足够后便违背禁忌,悄悄研究了点能用出外系元素的蹊径。
  “真是熟悉的无力感,让我想起做学徒的时候。怎么尝试都拉拢不了那些元素,想法偏到险些故意用壁炉里的火烧伤自己。”她淡淡说道。
  “知道这些的还有谁?”公主问。
  “请安心,殿下。包括我在内只有三人。他们一个憎恨人世,一个远离人群,都没有兴趣由自己负起将灾难广而告之带来的恐慌后果。所以才只能由我前来说给您,以免圣堂在将来的变故中接着凭独占秘密揽尽好处。”
  “……那么,现在看来各位已经全盘相信了?”商人问。
  “毋庸置疑。如果骗子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么毁灭已是兽族注定的命运。”公主说,“温彻斯特。上一次和你做生意的是我与他的母亲,这样看来我们也能算是熟人。”
  “虽然你手中囤积的货物又比我们预想的更昂贵,但你既然要谈生意,你给出的利益我们可以接受,接下来说说你的条件。”
  “我给出消息和展示神降,不仅为了兽族,更为了我自己,毕竟大家都是要靠这个世界继续生活的人呐。之后陛下与基座们还有得忙,相比起来我付出的就太少了,因此我要得到的,只是你们的配合而已。”
  “配合?”想到能在规避灾难的同时适当压制圣堂的势力,国王的兴趣已经被挑起来了,并不介意给王室一直以来的好朋友搭个台阶。
  “我要你们亲手折断那柄剑。”听声音,商人似乎是愉快地笑了笑。
  “父出乎本能地眷顾着兽族,像是血脉的联系那般深厚。所以只要还有一份最无垢的虔信存在,便不可能顺利斩断与祂的联系。”
  更无法带给祂由内而外的一记重创。
  “原来是那位吗。不过在圣堂里,要说还有一个彻底清醒的虔诚者,也只能是他了。”国王有些叹惋,但仅仅如此。
  “可惜,这个世界已不需要他。”
  商人轻描淡写地说着,就此为圣堂之剑判下死刑。
  在那之后他离开恢宏庄严的宫殿,循着刚刚在异象下变空的街巷慢吞吞地驱车前行,半路却被一团软乎乎像是面团的紫黑色物质故意砸个正着。
  那东西给他带来的消息显然很不好,他泄愤似的故意让车轮轧过它折返,等在一处巷口。
  要挑信仰最虔诚的那个下手作为对星神的削弱手段,确实是真的信息。
  并且正是他们幕后讨论决定这个弑神之前增加成功率的削弱环节时,顺路一起确定了选中阿玛拉当牺牲品。幸好有阿玛拉,不然信仰最虔诚的指不定是哪位人很好的主教或者教士了,要连累无辜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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