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那么现在留在阿玛拉附近就意味着危险,将他们卷进去的幻境在解除之后发生落点偏移,这当然是对此知情的涅菩干的。
  但“尘醒”会希望看到的状况是将小满送得更远些,别让神使的身份掺和进那一团乱麻污泥,而涅菩果然根本不会遂他的愿,还直接指示出预定投放的方位来,也不知道是想让他以孱弱的武力值强行带走小满还是怎样。
  只要小满落在至圣之城范围内,那不管怎么想办法,她都来得及赶回去,再拖延就没有用处了。
  尘醒一边在心里腹诽着那堆永远不听话的废弃物,一边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向小满递上了手中缰绳。
  既然命运终究使她前去,明明已经设法让她脱离危险身旁,她却自己决定要奔赴险境……那就跑得快一点吧,这样还来得及。
  “一定要我们来做,是有什么必要么……?”对描述更敏锐的施法者不满足于仅限一句话的要求,向商人继续探寻着细节。
  “这是自然。仅仅杀死是不够的,那样他的灵魂依然虔诚,像古往今来浴血战死的圣灵一般荣耀。”
  “——不使其灰心绝望,怎么算作抹消信仰呢?”
  当时,他这样回答了。
  都疯了。星神的一部分在主张策划谋杀星神的虔信徒,而兽族为了抛弃神而独活便爽快地决定害死一个无罪的同类,龙族一清二楚却竟浑不在意;
  至圣之城蒙上了阴云,爱着世间的圣者将为他的种种优点而死,是怪物稍带怜悯地尝试用暗示改变那最顽固的人,神亲自任命的一位行刑官亦正急于奔赴这场将染红舞台的闹剧。
  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更是从这一日后再回不到从前的日子去了。
  尘醒这样想着,真心诚意地为逐渐接近的“未来”笑起来,势头愈演愈烈,直到咳嗽个不停。
  ——他们在说什么?
  阿玛拉几乎听不清楚。
  小满不忍地出声打断那队人里正在长篇大论宣布着罪状的队长:“别再说下去了。”
  “无关人等赶紧离开。”虽然被派来对付阿玛拉,但那中年人没长着一副奸恶面孔,也并不骄躁蛮横。他的宣读被打扰后顿了顿,还多半是好意地警告小满。
  “这些事,我不相信他会做。”小满像是在说给身旁的阿玛拉听似的,慢慢加大一点声音,直视着把他当做敌人的所有人。
  她并不害怕,只是想到阿玛拉和与这些人不属于同类的自己相反,因对兽族的认同归属感才有着极深重的守护的信念,便替他感到一丝愤懑。
  他……归根结底,是为了兽族而拿起剑的啊。
  听听他的同类都给他加上了什么荒唐的罪名吧。背叛兽族、多年克扣救济、篡改行贿者的罪状、私吞赃款、拉拢那些主张血腥祭祀的信徒、苛待侮辱牺牲者的家属、加倍残忍地折磨和盘剥向他求救的贫民,甚至敛财和积攒势力的最终意图是谋逆。
  听上去这是花费多年搜集的证据,每一件都条理分明,有迹可循,非常具有可信度,准备已久的问责只不过是恰好赶在这个时机爆发出来而已。
  阿玛拉听着这些,起初表情还看得出惊疑和不平,现在已经转向轻微的无措和茫然,几乎像个一直在做好事却得了亲人劈头叱骂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该放下剑认错还是先匆匆逃走。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连他都会和弃族、和残缺者、和孤独走向悖逆路途的亡灵一样,成为被打压的对象?
  队长继续读下去,洪亮得能让周围所有人和远处悄悄躲着的一些大胆民众听清。
  小满短暂地闭了闭眼睛,幽蓝的火焰在掌心中凝聚成形。
  她握住那柄只对恶念与恶行生效的焰枪,让赤铜色鳞甲包覆面容,将透光的焰枪前端指向那些人,心里却知道这很可能无效。
  因为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这些战士之中或许有人心里觉得阿玛拉是被冤枉,大部分或许真的相信了上位者判断的罪状,觉得阿玛拉是伪装成圣者的又一个以权谋私的卓著野心家。
  但他们本身不太会对阿玛拉有更深一层的恶意。人是很少会将强烈的负面情感无端倾注于其他人的。
  除了天赋她还可以施法,她并不畏惧战斗,有了龙王赠予的盔甲之后更是,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她将攻击的这些不止是敌人而已,那盔甲之下,盾与长矛之后是一个又一个在神和王室之下呼吸着、烦恼和幸福着生活下去的小家庭。
  小满正一边站出来保护阿玛拉,边有些为难地思索怎么劝阿玛拉离开,在这时,圣堂前的广场总算迎来了它的主人。
  蓑坭——曾将他以及很多孤儿照顾养大的无血缘的母亲——独自出现,披着庄重的主教衣袍。
  她看上去还好。
  “……跟我们回去吧,圣堂会给你一个好结果。”蓑坭看着她的孩子,神色隐有动容。
  她没有斥责和怀疑他,是用很慢、很温和的语气和表情说的。
  但那是像对待误入歧途的信徒一般,不欲激化其抗拒的做法。
  “嬷嬷。我没有做那些。——我没有做。”
  阿玛拉轻声说。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结果除了蓑坭,所有人都在随之退缩。
  雨越下越大了。
  谁都看得出,面对来自同类施加的这如山的罪责,以及同类对所谓真相勾勒出的他所表现的这份本能畏惧时,阿玛拉深深的动摇和恍惚状态。
  火候似乎是到了。
  由神术构成的无数坚索猛然自地面暴起,刻意针对地撞开唯一站在他这边的小满,也撞开了阿玛拉无意再握紧的剑。
  制式长剑丁零当啷摔在石砖上的声音刺耳。
  施术的另一位主教在缴械后才露面,好意提醒道:“别再试图感化一个恶徒了,蓑坭。你还有机会去检查和矫正下一代的信仰,再晚些,连那孩子也将面对提审。”
  蓑坭握紧木杖,说:“你承诺不杀他。”
  “我仅承诺,绝不做对世界有害之事。”那位主教亮出掌心的手令,隐隐傲然地笑了。
  蓑坭只得离去。
  “孩子,死在这里,总比死在他们的屈打成招里舒服些。我来动手,不会痛苦的,我们都将在父身边重聚。”主教走上前来,轻声对他说。
  “谢谢您。但不用了。”
  阿玛拉本该对这点关怀产生感激,但他偏偏记起那怪物的话来。
  祂品尝着……兽族献上的一切。包括压迫,包括残害,更包括谋杀。
  他的死不能由同族带来,不应该为父带来新的剧毒。他到这时,依然想着这些。
  一连串极为刁钻的法术拖住小满,另一个方向的攻击同时冲向被困的阿玛拉。
  但袭击再次被拦下了。
  所有冰锥瞬间以极为暴躁的方式炸开,碎得不能再碎,数不清的尖锐残片四散飞溅,还伤到不少没有穿盔甲的刺客。
  在惊惧和哀叫四起之间,披着黑发的怪物动手硬生生扯开枷锁,无视一旁不知怎么就在乱局中重伤昏倒的倒霉主教,悠哉地对阿玛拉说道:
  “剑可不是祝福的寓意。所以给你冠以这种称呼的人,果然当你是消耗品啊。”
  “……”
  努力飙戏的原骞不得不发来激烈抗议:“救场就救场,我承认你救得很帅,在这些老是偷偷动手的阴险狗贼衬托下帅爆了,但咱们就不要再搞即兴了吧很危险的啊!”
  [哪里危险了?]
  “当然是我的脑袋比较危险,负担太重要烧短路的!”原骞说。
  [没事的,这不是有水冷装置嘛。快熬出头了,加油,你可以的!]队友试图用不好笑的笑话鼓励道。
  “退休之后我一定只看龙傲天爽文……”原骞碎碎发誓。
  [我这模板难道不够爽文吗,还不是遭了系统?当魔王招谁惹谁了?]副官先生提起自己的遭遇即冷笑。
  “主动出击和被抓来还是有区别的吧,虽然最后还是沦落到一起来演戏。”原骞叹着气,经过这么多磨练,他已然精通战场闲聊并将其当做调节压力的方式。
  [演戏多好玩啊,我超喜欢演戏的——]
  “我不喜欢!!!”
  原骞不同于经常丧气偶尔活泼的副官,他是越演越怕掉链子辜负一起努力的所有人的那类型,又不会手动be接二周目,每当面对必须一次通过的场面总有甩不脱的心理负担。
  原骞还在刻意加深这份压力过剩的问题心态,于是这片刻间始终沉默着不看任何人的阿玛拉忽然以某种可怕的决心伸出手,一把抓住怪物。
  后者表面上正在专心表演徒手拆锁,完全将神术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甚至试图示意犹豫着的小满有样学样过来帮忙。
  “请杀了我。”阿玛拉毅然抬起头,对他说道。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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