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梅很懂得怎么弄才能让诺蓝不那么生气, 这也是他和诺蓝相处多年积攒下来的智慧。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诺蓝细长的尾巴, 动作轻柔,像是在触碰娇弱的花蕊。
  诺蓝正在气头上,抱起双臂看着他,“干什么?别来讨我的好, 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对不起, 妈妈。”梅的手指顺着鳞片的纹理, 一寸一寸地往上游走, 最终停留在小虫母的尾巴尖,轻轻揉搓起来。
  诺蓝抿了下嘴唇。
  尽管诺蓝还在生他的气, 但是对梅而言, 生气的虫母更让他怜惜。
  虫母应该就很大的脾气才对,虫母就应该给他们发脾气。
  梅的声音软糯得像刚出锅的糯米糕,带着讨好的味道, “都是我不好, 让你做了那样可怕的梦,我向你发誓, 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说话间, 梅抬眼望向诺蓝,眼中满是恳切与温柔。
  诺蓝被梅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浑身猛地一颤,尾巴本能地想要抽回, 可又在梅温柔的抚摸下,渐渐放松下来。
  他别过头去,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闷声说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话虽说得强硬,可微微晃动的尾巴尖却像个叛徒,把他此刻愉悦的心情暴露得一干二净。
  诺蓝:“……”
  梅微微一笑,“遵命,阁下。”
  诺蓝很颓然,刚才那姑且算是个旖旎的梦,身体的机能都被调动起来,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到正常状态。
  诺蓝有苦说不出,捏住梅的脸,恶狠狠的说:“都怪你,大半夜的还要来勾引我。”
  梅一眼就看穿了他平静外表下的伪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问道:“怪我怪我,那要不,我们继续做刚才的事?”
  诺蓝满脸的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说道:“那和在梦里有什么区别?”
  梅神色温柔,轻声细语地说:“这里没有那些扰人的东西,只有一个满心失落、眼巴巴盼着你的我等着你。在梦里,一切都隔着一层虚幻,哪怕和你做。可是现在,是真真切切的我们。”
  诺蓝叹气,“你真的是,很能言善辩。”
  梅笑了笑,深知该如何伺候虫母,他先是蹲下身为诺蓝脱鞋,而后轻轻握住他的脚,缓缓地揉了起来,动作轻缓娴熟,恰到好处地缓解着诺蓝积攒下的酸痛。
  “感觉怎么样?力度还合适吗?”梅边揉边问,眼睛里满是关切。
  诺蓝紧绷的神色稍有缓和,可依旧冷着脸,没有吭声,像是还在坚守着最后一丝倔强。
  梅眼中满是柔情,起身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端到诺蓝面前,微微仰起头,眼中满是祈求:“喝点水,消消气。这蜂蜜水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喝了能让你舒服些。”
  诺蓝抬眸,目光淡淡地瞥了眼那杯冒着热气的水,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伸手接过,轻抿了一口,嘟囔道:“还行,不算太甜。”
  见诺蓝没有抗拒,梅暗暗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又绕到诺蓝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精准地找准每一处僵硬的肌肉,缓缓施力,仿佛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舒服吗?我知道你近来事务繁忙,特意去学的按摩。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梅的声音在诺蓝耳畔轻轻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诺蓝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力度,心中的恼怒愈发淡去,可嘴上还是不饶人:“算你识相,要是再有下次……”
  话还没说完,梅便急忙接口:“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要是再让你不开心,你怎么罚我都行。”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这位年轻气盛、带着几分小脾气的虫母。
  “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诺蓝趴在床上,伸手掀开衣服,露出纤细的腰肢,“现在给我按摩,手法可得好点,别敷衍。”
  梅立刻心领神会,轻轻坐在床边,双手覆上诺蓝纤瘦的腰身。
  他掌心温热,先从两侧的腰肌开始。
  “力度还行吗?要是轻了重了,你随时说。”梅轻声询问,眼睛紧紧盯着诺蓝的反应。
  诺蓝舒服地喟叹一声,微微点头,闷声道:“嗯,就这个力度,接着按。”
  梅得到许可,手上动作不停,逐渐加大了些力度。
  梅用指腹缓缓地、轻柔地打着圈,力度恰到好处,不重不轻,好似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梅的双手在诺蓝背上摩挲的声音,偶尔夹杂着诺蓝轻微的呼吸声。
  诺蓝太困了,闭着眼睛睡着了。
  梅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之中。
  今晚不能做了,但是也没关系。
  夜晚是被爱包围的沉醉,也是被虫母爱着的笃定。
  他想,他已经得到了答案,也收获了被虫母爱着的珍贵证据。
  他不需要再羡慕任何雄虫,他本身就被其他虫族羡慕。
  -
  商议婚礼的日程在推进,整个王庭忙成一团,拉着军部来一起开会。
  迦许心不在焉地旁听会议,独自坐在圆桌旁边,窗外斑驳的树影洒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一件孤独的囚衣。
  不甘心,不情愿,但必须接受虫母选择雄夫的这一天。
  迦许望着不远处与众人谈笑风生的诺蓝,眼神里满是落寞。
  ……
  为什么他最爱的人不能是自己呢?
  虽然嘴上说可以尊重虫母拥有无数雄虫的习性,但是内心里,他还是无法接受虫族共妻的传统,他可能还没那么大度。
  他和诺蓝一起长大,拉菲尔阁下把诺蓝交给自己,他就是诺蓝最坚实的依靠,那些在地球流浪的漫长岁月里,也有过无数的危险,记忆中少年虫母带着哭腔的呼唤拉扯时空,迦许有点走神。
  那时的诺蓝还很弱小,恐惧写满了双眼,迦许挡在他身前,与猛兽展开殊死搏斗,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可他没有退缩,一心要保护诺蓝的安全,不止是拉菲尔阁下的委托,更是他心里割舍不下诺蓝。
  那天,迦许杀死了无数只野兽,也累的不行,用染血的衣袖胡乱抹了把脸,转身对蜷缩在岩缝里的诺蓝露出温柔笑意:“怕什么?胆小鬼,又哭鼻子,走,哥哥带你买糖吃。”
  诺蓝一听到糖就开心地笑起来,鼻子都冒鼻涕泡了,他抱着迦许的胳膊,贴了贴他的脸,“我最喜欢糖了,哥哥真好。”
  迦许的心都是满的,他很爱诺蓝,一直到这份爱经过了无数年的时间,沉淀成了爱情。
  但终归是晚了一步。
  迦许回过神,寻找诺蓝的身影。
  此刻,王座之上,诺蓝正微微倾身聆听蜂族首领说话,月白色的衣袖垂落在雪白的栏杆上,指节叩击着栏杆,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自信与威严,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少年。
  山谷里的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好像只有迦许被回忆丢在了那一年。
  一切都变了,诺蓝已经成长为强大的存在,他身边围绕着诸多强者,他们一同探讨谋略,规划未来,诺蓝的眼神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是虫族的母亲,他是虫族的王。
  迦许的喉结动了动,某种温热酸涩的东西在胸腔里膨胀,让他不得不攥紧拳头,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迦许还是起身,缓缓走向诺蓝。
  诺蓝看到他,脸上露出熟悉的微笑,说道:“迦许,你来啦,快过来一起聊聊,我们正说婚礼那天要几个小虫崽当花童。”
  迦许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等下要回军部。”
  “迦许上将不参与婚礼讨论吗?”新来的执政官抱着卷宗经过时随口问道,“妈妈的婚礼可是大事。”
  诺蓝闻声抬眸,笑了笑,“不了,他还有事情要忙。”
  迦许已经离开,回头又看了一眼。
  少年的瞳孔在斜阳里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那是经年淬炼出的从容,早已不是自己用血肉之躯就能遮挡的风雨。
  -
  夜晚,迦许躺在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与诺蓝之间的关系该如何自处。
  曾经他的生活围绕着保护诺蓝展开,可现在,这个目标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因为诺蓝已经不再需要他。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迦许起身打开门,看到诺蓝站在门口。
  迦许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诺蓝走进房间,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迦许,我知道你最近心里不好受,但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不是因为我需要你的保护,而是因为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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