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祁绚瞧见他的样子,就猜到自己大概踩准点了,温子曳埋藏在心底的事,和这对母子估计脱不开干系。
他正欲追问,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冷凝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抬头,二楼,温子曳正站在扶梯边,朝下俯瞰。
他换了身衬衣,不是黑色,而是一贯会穿的白色,显得身形修长,肤白如玉,温文尔雅。
但那双细长的眼眸,落在与自己面貌相似的少年身上时,却泛出复杂的冷淡。
温形云几乎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局促不安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哥、哥哥!”
温子曳只瞥了他一眼,随即看向祁绚,嗓音不辨喜怒。
“谁允许你把他放进来的?”
祁绚早有准备,不疾不徐地欠了欠身:“我很抱歉,少爷,他毕竟是您的弟弟……”
“跟他没关系!”温形云说,“是我非要进来。”
祁绚看向他,他居然看起来快哭了。这令祁绚有些无措。
“哦?”温子曳却不在乎自家弟弟可怜兮兮的样子,垂下眼睫,“那你差不多该走了。”
“哥哥……”温形云失落地仰望着他,一咬牙,大声道,“你回来温家好不好?我一点也不想当什么继承人,我做不到的,那种位置只有哥哥可以!”
虽然看出他是真心依赖温子曳,但这么一出让位的戏码,倒真让祁绚有点意外。
温子曳仍不为所动,哂笑:“回去?当继承人?凭我这被废了的d级精神力吗?”
“就算没有精神力,哥哥也比我厉害得多!”温形云急促地说,“再说,再说我可以帮哥哥的,我……”
“温形云。”
温子曳似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给了你三年,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我是怎么教你的?这么不切实际、夸夸而谈的话,也敢拿到我面前来说了?你以为按照你的想法做,能够服众?”
温形云哑然,他顿时泄了气,喃喃道:
“我就是做不到……”
“你做得到。你必须做到。”
祁绚一错不错地盯着温子曳,发现他在说出这句严苛的话时,眼中竟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怜悯。
但这丝怜悯并不会动摇他的决定,他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一个诅咒:
“继承温家的会是你,温形云。”
“……其实哥哥就是不想回来,对不对?”温形云脸色苍白下来,他固执地梗着脖子,“你要是愿意,根本不会在乎那群老家伙怎么说。你就是,你就是不想见到我……”
“是不是你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了?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妈妈吗?可是我不怪你啊,妈妈没能活下来,哥哥活下来了,又怎么算你的错?你和妈妈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真的不怪你……!”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夹杂着不被理解的悲伤,可这种悲伤反而触怒了温子曳,大少爷打断他:
“够了!你懂什么?给我回去!”
他胸口起伏,肩头颤抖,像是被气得狠了,手指死死攥住扶栏。
温形云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温子曳却已经完全没耐心听了,他对祁绚下令:“把他扔出去!”
少爷发话,祁绚自然不会违逆。
他小声说了句“得罪”,随后老鹰拎小鸡似的,提着温形云的后衣领就往门口走,无论二少爷怎么挣扎都不为所动。
“等等等等!哥哥,我今天会过来,是有事情……”
温形云大叫,然而这时他被拎到了门外,根本看不见温子曳的身影。
他恳求地看向祁绚,祁绚眨眨眼,知道温子曳还在等,没有造次。
温形云只好继续喊:“父亲他回来了,说要见你!时间定在明早十点,温家家祠!哥你一定要去啊,你随便契约了只d级兽人,他好像有点生气……”
祁绚把他扔出去,关门前,他盯着温二少爷可惨的模样,无声地动了动唇。
温形云睁大那双滴溜溜的猫眼,没等他说话,祁绚“砰”地把门关上了。
他回到客厅,温子曳下了楼,恹恹地靠在沙发上看终端。
“下次别放他进来。”温子曳眼皮都没抬,“烦。”
他的确很烦,但烦躁之余,又像有些不忍心。这种柔软的情绪掺杂在漠然下,就像之前不时冒出的怜悯。
祁绚觉得他对温形云的态度很奇怪,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少爷。”
犹豫片刻,又问:“明天您父亲那边……”
“他想见我,我就去见见他。”温子曳漫不经心地说,“你就留在家里,别跟着了。”
“好。”
虽然对温子曳的父子关系也有些好奇,不过这样也不错。
祁绚想,正好趁人不在,再去接触一下温形云。
……希望刚刚他记下了自己的终端号。
第29章 父子局
温子曳上回见到温乘庭,已是三年前。
这位挂着“父亲”名义的男人实在太忙碌,身为联邦议长、第二星域最高执政官,盛名之下,是处理不完的公务,鲜少能见到人影。
在温子曳看来,温乘庭简直就像一架不会累的工作机器,孜孜不倦地坐镇在系统控制台前,每时每刻都要过目来自各个星球成千上万的数据。他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连轴转起来最长十天没有合过眼,要不是有极高的精神力和专门的药剂师调理支撑,大概早就猝死了。
对自己尚且这样严苛,温乘庭自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妻子与孩子。
就算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花费了最多心血、最受期望的温子曳,和他的关系都更像上下属,而非父子。
现在“上司”要来问责,温子曳当然不能草率应付。
第二日一早,他难得地穿上正装,一身浅灰色西服展肩掐腰,笔挺清爽。发型也特意打理过,向上梳起,露出额头,较平日里多了几分雅致与拘束,瞧上去很有精英气场。
他系好领带,垂眸往衣襟别好胸针。
镜子里的青年模样有些陌生,微笑一丝不苟地挂在唇边,春风和煦,宛如被写定的程序。
漆黑眼眸中看不出半分情绪,客气、疏离、带着显而易见的距离感,不怒自威。
温子曳其实更熟悉自己的这副样貌,只要摘下眼镜,就是三年前呼风唤雨、人人仰望的温大少。
他曾以这种面貌活了二十多年,短短三载的放纵与堕落,还不能令他完全遗忘过去的教育,捡回来不费吹灰之力。
很难言说心底的感受,温子曳定定望着穿衣镜,横生恍惚。
他觉得一切都像梦,都是不真实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伪装的纨绔,身份、能力、责任……那是塑造了温子曳的一切,他的自尊、人格、性情、行为模式,早就刻入骨血。但凡他还是温家的大少爷,就不可能丢得掉。
“少爷?”
从后传来的清润嗓音,打破了温子曳的恍惚。
他回过头,祁绚冰雪一样的白发映入眼帘,带着深冬的凛冽寒意,将他拉回现实。
那双漂亮的瞳眸充斥着疑惑,好似不明白他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温子曳“嗯”了声,他忽然有了个绝好的主意,笑一笑,朝祁绚招招手:“你来得正好。”
“有什么吩咐吗?”
祁绚走近,低首询问。
他的星际语越来越挑不出错处了,行走坐卧的仪态也逐渐有了优雅的雏形,属于蛮荒的那种野性正迅速从身上褪去。
温子曳瞧着他,怎么看怎么满意,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契约兽,亲自打磨的璞玉。
“需要你帮个忙。”
温子曳扯开袖口,摘下手表,露出泛着浅浅青筋的白皙手腕。
他用眼神示意祁绚:“在这里咬一口。”
“什么?”祁绚莫名其妙。
他端详了会儿,认真地对温子曳说:“少爷,底下是动脉,咬破了会很麻烦。”
“……”
温子曳和他纯粹的目光对视,败下阵来。他怎么忘了,祁绚根本不懂这些。
“把手伸出来。”
祁绚依言,温子曳捉住他的手,不让他逃走,低头,唇瓣贴上柔软的皮肤,重重一吮,接着轻轻一咬。
祁绚只觉腕上湿热,倏然疼了一下,很细微,痒酥酥的难耐。
他下意识抽回手,看到腕上凝固了一枚小巧红痕,红痕周围还留有一圈牙印,奇异地煽.情。
温子曳指了指自己的杰作:“像我这样,明白么?”他想到祁绚的力气,蹙眉提醒,“轻一些。”
祁绚好像有点明白,又一知半解,他答应着倾下身,张开唇,朝那看上去分外脆弱的手腕咬去。
真的不会咬断吗?
犹疑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小心地收敛起力道,学着温子曳刚刚的动作,先吮再咬,灼热吐息全数洒在上边。
温子曳手腕一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