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从后方撞来。
“哗啦——”
一声巨响,香槟塔应声而倒,祁绚眼疾手快地拽住温子曳,想将他拉开,契约中却传来一声:
【你反应得太快了,这样不行。】
祁绚一愣,稍稍犹豫片刻,这一来,就错过了最好的躲避时间。
玻璃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惹出一阵骚乱。
“怎么了!”
“天哪,没人受伤吧?”
“温少,你有没有事?”
温子曳从祁绚怀中站直,扶正面具,摆了摆手。
“我没事。其他人怎么样?”
看到他安然无恙,众人松了口气,各自检查了番。
好在只有温子曳距离桌子较近,差点遭殃,其余的都有惊无险。
忽地,有人发出一道惊呼:“温少,你的衣服……”
温子曳低眸看去,发现自己的肩背湿了一大片,大概是被酒液浇到了,在铅灰色的西装外套上不太明显。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撞到桌子的罪魁祸首——之前出言嘲弄他的那位苏少爷。
苏少爷支吾地解释: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像被什么东西跘了一跤……”
只是他刚刚落了温子曳的面子,现在又来这一出,实在让人很难相信。说什么跘了一跤,舞会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能被什么绊倒?
迎着一众怀疑的眼神,苏少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温子曳轻笑一声:“小事。”
“总归没人受伤,让各位受惊了。这边很快会有人处理,此前就不要靠近,小心玻璃碎片。”
他歉意地说,“我先去楼上换身衣服,失陪。”
“温少哪儿的话。”
“就是,正好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人群逐渐散开,苏少爷也悻悻离去。
温子曳有条不紊地吩咐好闻声赶来的舞会工作人员,接着,转过身,往楼梯走去。
祁绚下意识跟上,心里还在思索,温子曳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他知道温子曳的父亲还站在露台上,能将下方的骚乱尽收眼底。
大少爷是怕他的异常被看穿吗?
不,哪里不对劲……
直觉告诉他,温子曳是故意的。
苏少爷的摔倒,弄湿衣服,假面舞会……
祁绚几乎就要想到答案了,前方,温子曳却回过头,淡淡望着他。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祁绚不解抬眸,对上温子曳似笑非笑的眼睛。
温子曳挽住自家契约兽这段时间蓄长了一点,从耳根长到后颈的白发,眯了眯眼,说:“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
“太显眼了,不方便我行动。”
“……”
祁绚无可反驳。
“乖,难得的舞会,我就不拘着你了,去玩吧。”
温子曳轻飘飘地笑了笑,“不是教过你跳舞?找个舞伴怎么样?你之前不是挺乐意吗?”
祁绚沉默,他怎么觉得对方好像话中有话?
他忽然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一件事:温子曳突如其来的冷淡,似乎是在他答应替他和别人跳舞以后……
难道说,温子曳在介意这个吗?
他试探地问:“少爷真的希望我去找舞伴?”
温子曳不说话了。
他深深看着祁绚,青年状若无辜地望回来,将选择权交还给了他。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一点头,祁绚就会按他说的去做。
……真狡猾。
温子曳想,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祁绚眼里划过一抹失望之色,尽管他其实不明白这种失望从何而来。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就看见大少爷又幽幽地补了一句:
“只准来找我。”
说完,温子曳抹不开脸似的转过身,匆匆几步上了楼。
第48章 笑一个
——温大少爷是一种神秘而危险的生物。
祁绚一边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一边思忖着,在心底编撰的《温学》上新添一笔。
舞会乐曲再次切了一首,舞池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在起哄声中摘下面具,脸颊酡红, 羞涩又大胆地沐浴在光束中起舞, 裙裾飞扬, 眼神缠绵。
欢声笑语的热闹中, 祁绚倚在墙角发了会儿呆。
他心绪有些凌乱, 脑海中总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刚温子曳离开前所说的话, 大少爷偏过了头,只能看清侧颊优美的弧度,和紧紧抿住的唇线。
“只准来找我”……
分明是一句霸道的命令,说出口时的语气也很是冷淡、不客气,甚至没有平时委婉与诱哄的“说话艺术”, 根本不符合温子曳笑里藏刀的风格。
可祁绚却因此不好意思起来。
在他简单的感情生活中,从来不曾体会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有些开心,也有些惴惴不安。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大少爷有毒。
所以, 祁绚望向舞池,微微犹豫。
他要去找温子曳吗?
他要和大少爷跳舞, 然后进一步把自己搅得一团乱吗?
思考还未得出答案,他的余光先瞅到一抹熟悉的白。
是那朵别在温子曳胸前的雪白玫瑰。
温子曳已经换好衣服下来了吗?
祁绚下意识上前两步,跟了过去, 寻找着惊鸿一瞥的那道人影。
可惜,两人实在相距太远,相隔的人又太多,即便他身高出挑、五感敏锐,也走得十分艰难。
尤其是人来人往间难免摩肩接踵,隔着衣服进行肢体接触,令他不得不分出心神去克制反击的本能。时间一长,眼眸只是错开半秒,目标就消失在人群中,再不见踪影。
祁绚停住步伐,十分懊恼。
他冷冷扫视周围一圈,恨不得把这些碍事的家伙通通扔开。
气味、声音、触碰……感知到的一切浑浊而烦闷,糟糕的环境令他愈发不适。
面具之下,绀紫瞳孔幽幽闪烁,凝聚着不悦的光泽。
指尖抓握又逐渐放松,祁绚深吸口气。
算了,跟丢而已,朝那个方向继续找就是了,他究竟在急什么?
大少爷果然有毒。
这么想着,祁绚冷静下来,重新判断了一下所在的地点,往温子曳最后出现的位置走去。
一路避让得磕磕绊绊先不提,靠近途中,四周的能见度慢慢变高,等到了差不多的地方,祁绚才发现这里离舞池不远。
光线与投影美轮美奂,正巧一曲终结,结伴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开,造成了此处的拥挤。
预示着下一首舞曲的间奏响起,祁绚听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是《维艾恩瑞圆舞曲》的变调。
这首歌对温子曳而言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直觉告诉祁绚,如果温子曳今晚想要跳舞,就会在此刻入场。
但他还没有找到人。
那种焦虑的感觉再次浮现了,祁绚被催促般地环视四方,企图捕捉到在黑暗中异常显眼的白玫瑰。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小小的惊呼:
“哇,快看那边!”
祁绚闻言回头,身旁女孩拉了拉好友,惊艳地看向前方。
一名女性正在男伴的搀扶下,缓缓走入舞池。
宝石镶嵌的浅金面具雕琢精致,衬得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也似鬼斧神工,不必多看,就知道是位顶顶美人。
她穿着洁白的长裙,边缘有珍珠点缀,款式简单却尽显曲线。
天鹅般纤细修长的颈项,精心盘起的长发,以及通身极尽优雅的气质,令她犹如落入凡尘的公主一样,高贵、美好、鹤立鸡群。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祁绚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许忱。
身旁的女孩还在和好友喋喋不休地议论:
“天啊,那身礼服是刚得过设计大奖的本季最新款吧?我听说光是租来一天就要好几十万……”
“好漂亮,好有气质,她是谁啊,中央星有这号人吗?”
“等等,她旁边那个——看那朵花……那不是温大少吗!”
什么?
祁绚愣了愣,瞳孔一颤。
透过人流的缝隙,依稀能瞧见少女依偎在青年身边,洁白的衣裙与他寻找半天的雪白玫瑰相得益彰。
两人手挽着手,沐浴在光尘、花瓣,与众人的议论声中,看上去般配至极。
也刺眼至极。
视线逐渐被结伴涌入舞池的人群遮蔽,祁绚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觉得身体僵硬,心里有点空落落地发冷。
……骗子。
说什么“来找我”,原来又是在耍他玩。
祁绚不是滋味极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被大少爷的一两句话玩弄于股掌之间,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居然真的在舞会上找了半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