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丑就不配攻略病娇了吗[穿书] 第57节
两位家丁当即道:“是。”
月阿柳被拖下去之前,有一瞬顾惜之忽抬了抬手,似想触上她面颊,却终究握了握掌,放下手来,声音微不可察:“景留的名字是我取的,小字阿留。是‘莺儿鸣唱苦留春’的‘留’。我留不住柳枝芽,再不能留不住他了。”
场景急转直下,月阿柳被扔进屋中,抱着布偶,还未站稳身子,便吐出一口血来。
她倒在地上,濒死一般。
此后数日,月阿柳不吃不喝,大把大把地落发,生育落下的病根、当夜遭受的一棍、急火气郁灼烧的身心,让她整夜睡不着觉,疼如虾子蜷缩,时不时扒着床头干呕。
呕到不能再呕,便靠在门边,低吟道:“我要离开这里,放我出去……”
“放我走……放我走罢……”
声音终湮没在无边黑暗里。
月阿柳殁于朔和四十五年腊月十七,仅在她被关后的第七日。
顾惜之得知消息,只匆匆去了柴院一趟,至始至终一言不发,临走前抱出了布偶。
家丁本要将尸首随意找个坟堆埋了,却被顾惜之拦住,让买口棺材,葬在柴院角落偏僻之处。
此后他便去了书房之中,三日未曾出门。
顾景留每日都去敲门,到第四日,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他盯着素来喜净的父亲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又看他眼中布满了猩红血丝,似是几日未睡般,奇怪道:“爹爹怎么了?”
顾惜之没答,是揉揉他头道:“阿留,你陪爹去做件事罢。”
两父子行至柴院,在那角落边上埋下柳籽。顾景留孩童心性,只觉得好玩,乖乖浇了水。
浇完水,顾惜之道:“景留,磕个头。”
顾景留奇怪看他一眼:“才不要。”
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唯有青年独自站了许久,久到日头落下,又再度升起,才转身消失在雾气之中。
顾惜之很快便生了场大病,身子渐不如以往,七年后,殁于春日草长莺飞柳叶繁盛之时。
直到他死时,柴院满地野草,唯独他当年所播柳籽,却从未生长出来。
大雾笼罩铜镜,散去之时,前尘往事皆随之落幕。
众人久久不言,心中只觉郁结万分,李秀色最先红着眼道:“她果真是被逼死的。可怜她身上还带着伤,那狗……那顾惜之竟还囚禁她!他还有脸假惺惺种何柳树,人死了倒知晓难过了,下等族如何,下等族便由得他这般欺辱了?先行招惹,到最后竟连承认一句情份都不敢,迂腐懦弱,我都要替月阿柳不值!”
她言语万般激动,颜元今看这紫瓜一眼,懒洋洋道:“我看倘若你不是身在镜外,那顾老祖都得被你掐死。”
李秀色扭头看向这位此刻居然还能一脸淡然的广陵王世子,将对顾惜之的气迁怒到了他身上,没忍住小声骂了句:“狗男人。”
颜元今:“……”
世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李秀色:“没什么。”
她说完,连忙心虚转头,转而看向另一旁沉默不言的顾隽一眼,深知自己方才说话并未考虑他感受,想了想道:“顾公子,你莫要介意,我方才气昏了头,才在你面前出言不逊。我虽确实不喜令高曾祖,但你心地良善,是个好人,莫要将祖先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才是。”
顾隽轻声道:“无碍,多谢李姑娘。”
李秀色心中甚堵,也不知如何宽慰他,只得默默叹了口气。
另一边,卫祁在面色沉重,许久方抬手,将御尘镜收回袖中。
他远远望着阵中神色隐隐苍凉的荫尸,沉声道:“月阿柳,我知你生前性情并不坏,你所怨如今真相大白,一晃百年,你恨得太久,眼下,该回家了。”
说完,他忽抬手起阵,无数银丝自在场几人手中武器上纷纷抽回中央,慢慢缠绕住荫尸躯体。
他单手立掌,默念道:“满满长怨路,冥冥正归时,若已除冤业,幽魂渡往生。”
荫尸一动不动,许久,眼尾竟缓缓滑落下一滴血泪来。
喃喃咒声下,只见它满头骇人的长发竟在慢慢回收,指甲也根根掉落,面容逐渐萎缩凹陷,不多时,便由身躯褪去。
“啪、啪”几声。
骷髅根根掉落,砸在了地面上。片刻前还恐怖如斯的荫尸躯体,转眼之间,便就这么化为了一堆白骨。
氛围一时沉重至极。
卫祁在长叹一声,看向对面正望着堆白骨眯起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的颜元今,道:“世子,这月氏阿柳如今已尽褪了尸气,不再是僵尸,你应当不会再打这堆人骨的年头罢。”
颜元今抬眼看他一记,轻蔑一笑,随机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屋内,对着正躺在屋中地板昏睡的那人踹了一脚。
陈皮当即一个激灵,似大梦初醒,一骨碌便跳了起来,大叫道:“僵尸!僵尸来啦!快逃啊!”
喊完,瞧见面前一个熟悉的面孔正不耐烦地瞧着自己,当即热泪盈眶,朝前便要上去:“主子!你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颜元今毫不留情一脚将人踹了回去。
“写封信。”他对着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小厮道:“唤那辛家来收尸。”
第62章 吊命
这边厢, 卫祁在掏出白布,将尸骨蒙上,低声道:“我方才所念化冤咒乃师傅传授, 传言当年那具荫尸也是在师尊解其所怨后迅速化成了灰, 此类尸开棺后虽极为凶厉, 但多数生前不曾做孽,但凡有后代了其怨后怀揣恻隐疚怀之心,万般真挚,结合我所念之咒,便可轻易感化。”
说着, 扭头看了顾隽一眼:“好在有顾公子在场。”
顾隽低声:“我会将今夜之事告知上下,待那辛家人一来, 顾家定会向他们赔罪, 为高曾祖母厚葬。”
“那晚荫尸上尸于伯母之身, 却并未行害人之事, 只是绕着这宅院四处走了一通,我原先还有些奇怪,但眼下看来,大抵她是想看看百年前她活过的地方,想来生前于此地,她也曾有过美好的回忆罢……”卫祁在摇头道:“只可惜一瞬而逝,往后许多年,带给她的, 只有无尽痛楚。”
李秀色气闷不已:“这地方早变样了, 还有何可看的。”
她看样子仍有些难受,小声嘟囔道:“我们虽知晓了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恨不能替月阿柳将那负心男人大卸八怪, 倒还叫他苟活了几年,反是百年后的子孙替他承了灾。”
说到此处,她揉了揉眼,有些奇怪抬头:“对了,我与世子方才赶回的时候,怎的除了顾隽,宅中一个顾家人也没瞧见?”
此言一出,卫祁在眉心也忽而一跳,想起什么,急道:“顾朝公子!”
*
众人匆匆赶至顾朝院子时,发现四周安静异常。
卫祁在手中罗盘左右各转三下,微微皱眉道:“方才这里应当是下过了尸瘴。不过眼下已经随着荫尸收服一并褪去了。”
李秀色道:“尸瘴?”
卫祁在眉头越皱越紧,快步朝前走:“尸瘴可将生人困在某地难出,顾家人之所以都未见踪影,应当是都被尸瘴所困,产生天黑幻觉,并怎么也走不出房门。想来方才是有人被上尸了,上尸者故意布下尸瘴……是……”他忽而望向不远处紧闭的顾朝房门,冲过去道:“是要将顾家人一个个依次吃了!”
众人大骇,连忙紧跟上去。
踹开房门,入目便见满地狼藉。
桌椅倒了一地,鲜血铺满了地面,隐隐能闻见腥气。
屋内,一只挣脱了绳索的狼犬正趴伏在一个倒地的身影面前,喉腔中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哼叫声,不住舔舐他的脸。
李秀色等人一时间僵在原地,顾隽率先惊呼:“堂兄?!”
他匆忙上前,一把将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顾朝搀在怀中,愕然道:“堂兄……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卫祁在也赶忙上前察看伤势,见她喉*咙被撕扯数块,面上鲜血淋漓,掀开袖口,竟布满青紫及伤口,甚至还有一块皮肉似被生生刮掉,心中顿时错愕万分,忙叹上他鼻息,又再摁上他脉搏,神色随之凝重起来。
顾隽急道:“如何……道长,如何?”
卫祁在面上露出一抹揪心,似难以开口般迟疑了一瞬,低声道:“顾公子仅存一丝余气,他方才伤势过重,加上失血过多,只怕是……”
眸中闪过痛色,再说不下去。
顾隽身子当即一僵:“怕是什么?”
卫祁在闭眼:“只怕是撑不过半炷香。”
顾隽闻言,抱着堂兄的手稍稍有些发抖,颤声道:“不会的……道长、道长可有办法相救?”
卫祁在眉眼中万般愧疚,轻轻摇了摇头:“小道恐怕也……回天乏术。”
在场人纷纷愣在原地,李秀色方红过一次的眼睛又迅速红了一圈,急道:“没事,你们不必担忧,我、我现在便出去找大夫来——”
她没说完便闷头要朝外跑,却忽被人伸手一拦,那人站在门边,手长脚长,拦住了她,低头道:“去哪儿?”
李秀色抬头。
颜元今瞧见她双眼通红,稍稍一愣,而后静看了一瞬,破天荒没出言嘲讽,只道:“且不说他是被荫尸上尸所咬,华佗再世都不一定救得了,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找大夫?等找回来,只怕人都已经凉透了。”
李秀色心中难过道:“那我也要去找,总不能这么看着顾公子去死。”
说着,见这世子依旧阻拦,便想仗着个头矮小蹲身自他臂下钻出去,却被后者摁住脑袋一把推了回去。
颜元今嫌弃地擦了擦手,再看了她一眼,而后冷哼一声:“站着。”
他命令完,转身进屋,自袖中掏出一罐碧透玉瓶,再倒出其中黄棕色丹药,吩咐顾隽道:“撬开他的嘴。”
顾隽忙照做,随后便见广陵王世子将那丹药放进顾朝口中,再轻轻一推,叫后者咽了下去。
陈皮自打主子掏出那玉瓶便睁大了眼,又见主子竟将那唯一一味丹药就这么给了出去,当即出声道:“主子!这药可是你——”
话未说完,又自觉失言,忙捂上了嘴。
顾隽瞧了反应激烈的陈皮一眼,转而问道:“昨昨兄,这是?”
“不必管这些,”颜元今瞧着顾朝面色,沉声道:“你只需知道,可以用来吊他的命便是了。”
“吊命?”李秀色激动道:“那顾朝公子可以活下去了?”
颜元今道:“你当本世子神医在世?”
他探了探顾朝脉搏,而后皱眉:“这药原本便并非专用在此途,虽然可助他回光返照,但他毕竟已是将死之人,只能替他将这丝气续久一些,吊上三个时辰的命。”
“三个时辰?”顾隽瘫坐在地上:“三个时辰……”
正陷入万般悲痛中,忽听一个微弱声音:“足够了。”
顾朝不知何时缓缓睁开了眼,轻声道:“……足够了。”
“堂兄!”
顾隽见他转醒,急道:“堂兄,你眼下如何?”
顾朝面上无半分血色,微微一笑:“……无碍。”
他轻咳一声,又吐出口血来,却是浑不在意,只问道:“我方才……是吃了什么?好生神奇……虽还是没有力气,但眼下身上似是都不怎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