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丑就不配攻略病娇了吗[穿书] 第73节
刘老跛一瘸一拐上前瞧了尸首一眼,啐道:“是背柴的云大娘三个时辰前路过时第一个发现的他,那会儿天微微亮,雾气浓重,老娘子忽见雾中跪着个人影,越走越近,见是这般死尸,便直接吓晕了过去。”
另一村民道:“昨夜他深更半夜来我店中买酒,我那时睡得正香,生生被这厮扔石头砸门吵醒,险些和他吵上一架,我深知他是个疯子,不愿与他纠缠,卖了酒便去睡了,那时大抵也将至子时,这路上可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卫祁在低声:“那便是又没人瞧见那飞僵踪迹了。”
刘老跛急道:“道长,您究竟有几成把握?这王五过去作恶多端,虽说他死也是罪有应得,可这僵尸一日不除,大伙儿便一日睡不得安稳哪!”
卫祁在未答,只盯着地上那二个血字,抬指摸了一摸,轻捻指腹,喃喃出声:“请罪……指的是他哪桩罪?”
他话音落时,忽想起什么,抬起头来,朝着远处那座今日已变成停尸处的烧焦小楼,慢慢皱起眉头,问道:“采泉班当年,出事的是哪些人?”
刘老跛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乍一听见这三个字,便怔了怔,脸色一变道:“您、您说的是当年那……”
卫祁在点头,沉声道:“八年前的那夜由王五带头所建的妓馆起火,有几人跑出,其余人皆葬身,你们可知葬的是哪些人?”
此问一出,在场村民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还是刘老跛率先道:“道长为何要问这些?莫不是、莫不是所谓僵尸……是那群孩子成了厉鬼?”
卫祁在愣道:“孩子?”
“……正是。”
刘老跛面露难色,似挣扎了番,才道:“当年,这楼中遇难的,皆是孩童。”
卫祁在等人闻言,心中顿时一咯噔。
李秀色愕然:“都是孩童?这采泉班不是风月之地?为何、为何会有那么多孩童于此处?”
“娘子有所不知,”刘老跛叹了口气:“那些孩童,其实皆不是村中之人,大多是流浪至此的孤儿乞丐,没爹没娘,居无定所,聚成一团。”
他回忆往事,缓缓道:“王五几人当年称霸一方、横行跋扈,虽有钱却极其抠搜,打算建妓馆后,便想招人做些苦力,村中似我们这些人往日被他们欺负惯了,又深知他们定会克扣工钱,便都没人愿意去。”
“他们招不来便宜长工,又想省钱,也不知怎的便将主意打到了那些不懂事的孩童身上,这些小孩个个吃不饱、穿不暖,大的不过十岁出头,小的也才五六岁年纪,一听说有吃有住,还会给些工钱,只需干点活,便都被骗了去。”
“王五等人并非良善之辈,我们当初也不是没有听闻,那些孩子进去后,小的充了奴仆,大的搬砖扛漆没,未少在内挨揍受欺。其实这王五也并没有要囚着他们的意思,若是想跑也断然是能跑的,可奇怪的是,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忍了下来,竟没一个要从里头出来。”
刘老跛语气沉痛起来:“后来没过多久,便出了那桩子事,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大抵是因火势太急,这些孩童又小,有的还在梦中,腿脚也不快,并没一个能从中跑出来,整整十三人,全部葬身其中,偏偏唯王五那几人逃出生天,想来他们也是在最后关头抢占了先机,或是压根没想着要救这些孩子……以至于后来王五没落,我们都说这是他遭的报应,害了这么些人,方才沦落至此。”
他说话之时,恰有寒风吹过,拂过众人发间,穿过远处焦楼,发出幽幽肃响,好似谁人的哀鸣声,恍惚中似能瞧见数只小手,于熊熊火光中不住摇晃、挣扎,却又终被无力吞没。
卫祁在几人唏嘘之余,只觉心中悲凉,又惊又痛。
刘老跛面色更是难看,他面容苍老,带几分疚色,忽道:“其实……大伙儿都不愿提起这些。”
李秀色眉头轻皱,敏锐问道:“当晚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这……”
刘老跛犹豫半晌,似深知瞒不住,看了周围闭嘴不出声的村民们一眼,长叹一口气:“出事当晚,是有不少人在外头的。”
“大伙儿……大伙儿也都听见了呼救。”他说着,头愈发低下去,似提及何不想回忆的事情一般,声音也有些颤:“甚至还瞧见了有两个孩子,趴在二楼窗口朝外招手……”
“什么?!那你们……”卫祁在愕道:“那你们可曾——”
“没有。”未等他说完,刘老跛已然摇了摇头:“我们、我们没救……”
卫祁在一震。
刘老跛低声道:“村民们要么是没胆子冒险进去,要么就是……就是平日里早便嫉恨王五那伙人,压根不想救火,只想着事不关己,等着看他下场。”
李秀色闻言,只觉难以置信:“下场?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呼救,却置之不理?哪怕、哪怕泼个水也成啊?倘若能救下一两个呢?同王五的恩怨,要比那些孩子的命更重要么?!”
“糊涂,我们那时糊涂呀!”刘老跛嗫嚅道:“况且几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罢了,谁会为他们去拼自己的命?”
李秀色只觉一口气没顺上来,难怪他们不愿提及此事,在场的人人都是冷眼旁观者,倘若当年但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说不准也不会白白枉送那么多条人命。
停尸间经久不去的冤气,竟是来自这样一群小家伙。
何其可怜又何其无辜,怎可能不痛呢?
刘老跛颤声道:“道、道长,我们可是把实话都说了,村中这些邪门之事,莫不是真同那些孩子有关罢?我也深知对不住他们,可、可若真是他们寻仇,是不是他们也会找上我们来?”
卫祁在摇头:“是否同他们有关,还不确定。”
“但……”他冷声道:“但害人之事,应当不是那些孩童做出来的。”
村民们愣了愣,顿时窃窃私语一番,有人问道:“道长如何确定?”
“因为——”
卫祁在顿了顿:“我们昨夜已抓住了三个小僵尸,若小道没有猜错,应当便是自火中葬身的其中之三。”
“什么?!”
刘老跛惊道:“你已抓住僵尸了?还是三个?”
有村民也瞬间惊呼:“那、那还等什么!道长,你可将他们消灭了?”
卫祁在闻言,眉头轻皱,面上罕见现出几分不悦,沉声问道:“为何要消灭?”
“他们会害死我们的呀!”
卫祁在似有些哑然:“且不说孩童并无化害人飞僵之能,他们天生心性纯良,饶是受成年之辈加害、抛弃、甚至没了命,也未见丝毫怨言,他们生前困苦潦倒,饥肚受冻,死后也不过化作白僵,讨一些鸡鸭之血为食,已这般退让,这般凄苦,缘何非要消灭?!”
这一问比之方才沉重万分,四周村民顿时面色难堪,寂静无声,似陷入了深深的愧疚,面上皆是汗颜。
卫祁在沉默良久,轻叹口气:“抱歉,是小道失态。”
他低声道:“村中应还藏着不少白僵,待我收服飞僵,会将他们一一找出来,妥善安置,诸位不必担心。”
第77章 团圆
村民们自不敢有异议, 又在卫祁在的安排下将王五尸首安置去了停尸间中,与其余三具一处。没曾想几日前还活生生的看门人,便于今日也成了个中亡魂。
安置妥当后, 卫祁在又询问了村民们一些事宜, 随即驱散了人群。
如今知晓背后事端, 几人心境也比之前来时有诸多不同,环视这角楼得见斑驳黝黑,萦绕缕缕焦气,无一不在诉说当年冤情。他们心中酸涩,便也未要在停尸间多待, 只是欲离开时,李秀色却忽而“诶”了一声。
她手指着里处道:“那边尸床下角落似有什么东西。”
卫祁在顺势看去, 果然见最内一张尸床下落着一个布囊似的物什, 上两回来时他只一心观察各尸异样, 未曾留意过。他上前将那手掌大小的布囊捡起, 见里头空空荡荡,低声道:“应当是个钱袋。”
这张尸床上跪的是那个收僵不成反被吸干了精血的年轻道士,这钱袋大抵是他的。
李秀色道:“王五生性贪财,怕是收了人家的尸后,还将钱囊摘了去,掏空了银钱,将这囊袋随手扔了。”
卫祁在点了点头,仔细看那布囊, 正面还绣着两个歪曲的小字, 乔吟于一旁也瞧见,不自觉念出声来:“应、锦——应当是这道士的名讳。”
因她欢喜的人也是位道长,与之同出一宗, 让她对床上这白布底下那位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道士生出些恻隐之心来,喃喃道:“前程应似锦,也是对自己有期望的人,如此年轻便这般枉死,倒是可惜。”
话音方落,便听不远处的声音不以为然地响起:“自己没用罢了,可惜什么。”
“……”
李秀色听在耳里,默默瞧了那靠门抱着胸正一脸懒洋洋的颜元今一眼,这骚包倘若不是世子,单凭这张人见人恨的嘴,怕是早满大街被人追杀了。
察觉到她目光,广陵王世子淡淡扫过来:“看什么?”
李秀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人是不是身上四面八方都长了眼睛,怎的每回她看他都能被他发现?
颜元今双眼一眯,忽而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再加一条,没本世子允许,不得再偷偷看我。”
李秀色:?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忽又听陈皮在旁叹了口气,贴心地替世子说出心里话:“李娘子,我晓得我家主子好看,你也倾慕不已,但身为小娘子,还需矜持一些的不是。”
“……”
这两个主仆倒是一唱一和,竟没给她半点插嘴辩驳的机会。
另边厢,卫祁在叹了口气,随手将钱囊翻了个面,而后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这背面是用金线歪歪扭扭绣成的纹路,似是一个寓意富贵的元宝。
乔吟嘶一声道:“这……看上去怎的有点眼熟?”
李秀色尚在无语,闻言便上前一看,而后奇道:“这不是那小僵尸身上的纹路么!”
卫祁在眉心一跳:“小僵尸?”
经她一提醒,另两人也瞬间回想起来,这元宝纹路和生疏缝法似真和小僵尸的如出一辙,只是心下愈发奇怪。
这道士据说只是三月前路过被请来收僵的,按理说应当和八年前的事无关才是,缘何会和那几个小僵尸扯上关系?
*
几人在停尸间并未停留多久,出来时,正见外头还有一个村民等着,是之前驾驴板车的那位,应是深知有位小娘子没的车坐,便特意留了下来。
广陵王世子骑着小桃花路过,见李秀色兴高采烈地爬了上去,还与那村民相谈甚欢,明明只坐了一回,仿佛已同人家熟稔起来,这紫瓜人缘倒是好。他似觉得好笑,轻哼一声后,稍一扬鞭,便将她抛在了后头。
回至吉风客栈时,已是午时。
那小二被世子“教育”过几番后俨然机灵许多,丝毫不敢有半分怠慢,早早便备好了午膳,。李秀色回房换了条袄裙后才出来,她虽不似那颜元今洁癖,但总归衣上沾了异味,瞧这世子反应那般的大,总不能再熏着乔吟他们。
下了楼,正瞧见广陵王世子坐在窗边慢条斯理用着膳,陈皮却不见踪影。
她心中稍有奇怪,方才自停尸房出来后好像便没见着他了,也没同他们一路回来,是去何处了?
还在想着,便忽听外头传来一阵轮声,似有一辆犊车停在了外头。
没过多久,大抵是车上的人下来敲了门,“咚咚”两声。
卫祁在当即置筷,这又是出了何事?
还未等小二去开门,便听见一声极其礼貌的招呼:“请问,有人在吗?”
李秀色愣了愣,这声音似是……有些耳熟?
外头那人见无人应声,稍停了一停,又抬起手轻轻一叩,温声再问了一遍:“请问,可有人在?”
小二在柜后扯着脖子问道:“门外何人?”
外头那人“噢”了一声,隔空行了个礼,再微笑回道:“在下路过贵栈,闻着有佳肴香气,想暂为歇脚,不知……”
话未说完,面前的大门忽而“吱呀”一声朝内大开。
开门人与他四目相对时皆是愣了一瞬,而后没等他反应,李秀色已率先笑道:“顾公子,还当真是你!”
门外来人一袭泼墨青衣,配白色鹤羽冠,芝兰玉树,一表人才,正是几日未见的顾隽。
顾隽似也有些讶然,颇为惊喜道:“李娘子?”
他道:“你既在此处,那昨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