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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丑就不配攻略病娇了吗[穿书] 第182节

  广陵王世子握剑的指尖发白,低头盯着那已然冒起绿气的黑甲,只重复道:“我去阴山观。”
  阿五忽然便没了耐心,大声道:“可他们救不了我!”
  他的身子此刻剧烈的颤抖,眼珠于白黑色间不住翻滚,面部无止尽的胀痛,腐肉如藤蔓攀爬上他糜烂的肌肤。
  “……世子还在犹豫什么?!我让你杀了我!听不懂吗?”
  “算为师求你。我这一生,虽并无何大成大就,到死连个像样的名讳都未有,却也算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不过是懒散无用了些,但从来都是但行好事。我这般的人,度衣师傅说,去后是能要入善道轮回的,你总不能叫我死后再去作孽?”
  “你去找他们,也不过是耽误时,我此刻已快没了意识,若化了僵,便会开始吃人、咬人,甚至还会伤你,你是想要我到死还要欠你?”
  见少年始终没有动静,他的声音都似乎已经气得发抖:“——颜元今,我给你当了五年师傅,你虽一声都未喊过我,我也未曾怪你,只是事到如今,为何连我最后一个要求也不愿意做?当真要我跪下来求你?!”
  十岁的广陵王世子久久未动,没有出声,手中的今今剑却忽然出了鞘。
  阿五忽而笑了,看着那剑,开口道:“没错,就是这样。你要知道,我此生不过也只有两个心愿。一是听你唤我一声,二便是给我一记痛快……第一个怕是不行了,那就只给我一记痛快吧。”
  “没时间了,”他说着,笑容忽然又变得有些苦涩,像是最后的喃喃:“帮一帮我,好吗?”
  他要怎么帮他?杀他便是帮他吗?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起初是细小的,而后越来越大,砸在二人脚底。
  颜元今抬手抹了下眼,声音中带着些难以抗衡的固执:“你要我杀你,我就永远不会喊你师父。”
  身后没有回应,唯有肩头忽然压下重量。
  阿五的身子骤然一顿,惨白浑浊的眼眸看不清一丝光度,两手重重砸向这少年的肩膀,尖利的双牙伴随着恶狠狠的一声“哧”,混着血水便重重向他脖间咬去。
  广陵王世子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他胃中翻江倒海,牵扯住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连带着眼角都在微微的疼。
  出剑和收剑几乎只是一瞬之间,随即便半跪去地上,伛偻着腰,疯狂呕吐。
  大雨淋湿了他全身,粉色的襟袍沾染了腥气的血,他用力擦了擦却也没擦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世子才站起身,回过头去盯着那地上的尸首一眼,沉默许久,才用十万分厌恶的声音道:“我永远不会喊怪物师傅。”
  “我说的,我永远不会喊你师傅。”
  他说完,抬手又去擦眼,雨水打湿他脸庞,如他自己不会落下的泪。
  “阿五要的是灰飞烟灭,但他这个小徒弟,到底也没听他的话。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许是知道阴山观可以替僵超度,走了一夜,也要将人送来。”
  小娘子怔了良久,半晌方道:“阿五师父,原本便是没有名字的吗?”
  “阿五也是他自己后取的,原先还叫过阿一、阿二……本是为了方便时常与我师父通讯,便这么一年一年喊了过来。”老道长言至此,笑了一笑:“说来倒也独特,这世间有人无名,无名者亦可处处为名。”
  李秀色看着面前小坑上没有名字的木牌,心中倏然有些酸涩,只是在想,倘若他仍能在世,名讳该被取成了多少呢?
  酸涩之余,又忽而想起那日她与颜元今骑马时,听他风轻云淡地说起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那语气仿若是在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日子中,发生的再自然不过的事,可是却从来,没有听他有只字提起过那日的大雨。
  “阿五为何会因救世子受伤,是谁伤了他?”
  “普通的飞僵罢了。”长齐道:“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夜晚,正叫这夜练的师徒碰上。阿五死后,观中派人收僵,还在那飞僵住所遇到了世子,这是我观中弟子第一次行事时碰到这世子生生抢人,我那弟子险些都被他砍了半个胳膊,这小世子心性不稳,心中似有些执念,若非是我当时赶到,只怕不仅是那飞僵守不住,他那般拼命,也是凶多吉少。”
  难怪这广陵王世子这么喜欢和道观抢尸,原是从小便结下的梁子。李秀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又道:“阿五师傅既非观中人,又并非什么世外高人,他法力既不高深,观中为何会派他做颜元今的师父?”
  长齐笑了下:“这便要问我的师傅了。”
  总是听这老道提起自己的师傅,李秀色实在有些分不清,问道:“您师傅……”
  “也便是道机的师尊,”长齐道:“道号度衣真人。”
  度衣。
  李秀色觉得这名号有些似曾相识,猛然想起那济世观中救了卫道长命的小老头乐双,那老头改名前的道号是换作度裳真人,原来他们彼此是师兄弟。
  “度衣为何要选中阿五,还有……他为何要替世子寻师?”李秀色只觉得心中忽而又有些怦怦跳起来,像是某种未知又让她不断猜测的秘密在随着升起的月亮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迫不及待的好奇:“……那度衣真人,究竟和世子有何渊源?”
  *
  卫祁在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木色的床梁,帘边有两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一双眼的主人先道:“动、动了,眼皮掀、掀了!”
  另一双显得淡定许多,贴心道:“并非掀了,这是醒了。”
  “……哦哦!”道灵急忙要替师弟继续敷药,卫祁在愣了片刻,猛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头疼欲裂,捂着额间,神色有些茫然,打量起四周:“我怎么会在此处?”
  顾隽道:“卫兄,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卫祁在看了他一眼,惊讶又不失礼貌地道:“顾公子,您又怎会在此处?”
  顾隽放心地点了点头:“好在只是发了热,没有痴傻。”
  卫祁在拨开一旁正摸上他额头的道灵的手:“师兄,顾公子,我不是正于玄牝阵中,为何会回到房中?”
  “李娘子与顾公子将师弟你救、救出来了。”
  救出来了?卫祁在眉头轻皱,道:“……不行,我必须回去。”
  说着便要起身,可被子还没掀起又被人轻轻摁了回去,顾隽温和道:“卫道长,那二十八道,您已破完了十五道,这是旁人三个月的量。你这般拼命,当真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见卫祁在不说话,又道:“不急于这一时。倘若你当真有掌门之意,日后再继续也不迟。”
  卫祁在一愣,低声道:“我并不想做掌门。”
  “若不想,那便不必回去。”顾隽看着他,轻声道:“我们眼下,还有要事要做。”
  一旁的道灵已经出去给师弟换水洗纱布,室内只剩下他二人,顾大公子微微一笑道:“道长师兄,包括江照兄的死,都已有眉目了。”
  卫祁在神色一时怔忪,他面色原本苍白过重,此刻却因激动而回了些血色,眸色中掺了些急切:“当真?!”
  顾隽点了下头,看了看他,续道:“不仅这些。”
  “乔娘子眼下过得也似乎艰难,她长跪于家中宗祠,反抗至今。卫兄与其耗于那不作数的赌约,不如先担心眼前人,改变乔娘子的现状。”顾隽叹了口气:“顾某知晓这很难,但至少卫兄这条命,还需撑住。”
  说完,将手里的米粥朝前推了推,勺子碰到卫祁在干裂的嘴唇,后者半晌才接过:“……我自己来。”
  只是未喝两口,他的动作却倏然顿了顿,眉头轻轻一皱,而后瞬间抬头:“有人。”
  有人?
  房外瓦上似有谁足尖点过,传来细微又清脆的一声轻响。
  顾隽还未反应,那米粥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上,他还未来得及“哎——”出来,面前床上那人眨眼间便没了影儿。
  卫祁在追出去后,便见墙上一道人影,小郎君屈膝坐着,一只手懒洋洋搭在腿上,正在拔着手上小草的毛,垂眼打量了底下的他一眼,开口便是道:“还没死呢?”
  “……”卫祁在道:“世子,你也在此处?”
  顾隽也跟了出来,仰头道:“昨昨兄,你好好的门不入,为何要自屋上瓦间而过?”
  要说半夜上梁的,多是些偷鸡摸狗之辈。
  广陵王世子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哼道:“本世子既是要偷东西,走门做什么?”
  “……”
  卫祁在皱起了眉,他到底是阴山观的弟子,还未说话,却见颜元今于墙上而下,将草朝后一丢,到他面前径直问道:“藏经室在何处?”
  “藏经室?”
  卫祁在一愣,忽想起顾隽方才所说的‘有些眉目’,直觉这世子当是为了师兄的事而来,下意识道:“观中是有一处藏经室,但较为隐蔽,没有师傅允许……”
  颜元今打断他:“带我去。”
  卫祁在看着他:“不禀明师傅?”
  颜元今笑了下:“我谁也不相信。”
  小道长眼睫轻颤了颤,沉默片刻,点头道:“……好。”
  顾隽在旁听得有些恍惚,似乎是没明白卫道长这么快就答应了昨昨兄,另一边跑来道灵更是微微张大了嘴,老半天又自己轻轻合了上,抬头时正对上广陵王世子的目光。
  道灵想了想道:“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颜元今只是看着他,想起陈皮那日告状说偷听到这结巴道士与小娘子对话时明显有些心思,便啧了一声:“你别跟着,有点烦你。”
  道灵:“……”
  卫祁在自也想不通,为何便如此答应了这世子的要求,只趁着此刻晚膳时分,观中多数正聚集用饭,戒律不严,便依言带着去了。顾隽捧着米粥在旁边跟着,被广陵王世子看得眼烦,直接抢来扔了。
  三人行至道堂,卫祁在还在低声:“我瞧那边藏经室的方向似有亮光,应当是外头正有师兄打扫。我们先在此处等候一下吧……”
  话未说完,却见颜元今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一脚跨进门内,看着面前满室摇曳烛火与当堂上方的三座天尊神像,视线再落向神像下的蒲团,神色一瞬变得阴沉,半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卫祁在回头,愣了愣道:“这是……”
  “不用说了。”场景与幻境重合,仿佛能隐隐听见某个女子跪坐其中乞求毒杀腹中婴儿的声音,似利剑穿进他耳中,划出道道鲜血淋漓来,广陵王世子笑了:“我见过这里。”
  *
  “我曾经见过,幻境之中,广陵王妃求人杀胎,所求之人,是不是便是度衣?”
  后山的光线有些暗下来,小娘子的眼神却是灼灼。
  “是。”
  这长齐当真是痛快,每回总答得这般直接,倒让李秀色一时怔住,又有些无言,许久才道:“为什么?”
  她也不知为何心头梗着一口气:“孩子有什么错,颜元今还没出生,便要杀了他吗?”
  “是他母亲要求的。”长齐道:“以死相逼,师傅别无他法。”
  好一句“别无他法”,李秀色有些气笑:“难怪他最讨厌阴山观。”
  长齐轻叹道:“王妃乃贺裘年的女儿。多年前师傅与观中弟子收僵时曾中外邦之毒,若非贺裘年恰好路过,又懂得解毒之法,恐怕那一干人都要凶多吉少。贺裘年对观中有恩,师傅身为掌门,也欠他一条命。如此,便一时心软应了下。”
  李秀色道:“应下,如何应下?”她想起幻境中那老者递给颜元今母亲的玉瓶,忍不住道:“是给胎儿用药?”
  长齐沉默一瞬道:“是百尸水。”
  小娘子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是……百尸水?”
  “百尸水,是死僵超度时尸气所化之水,为世间至阴至毒之物。寻常人食之即死,但倘若是怀有身孕之人,此水对本体并无害处,唯有腹中胎儿,会于七日后化作尸水,于腹中流出。”
  “凡经此流产的胎儿,因未及出生便已沾染百鬼僵气,早已污糟不堪,此番会断了生生世世的命数,今生托胎未得出世,便是永世不得轮回。”
  李秀色一时如鲠在喉,像是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就这么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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