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阿达加迦:“……”
真是对不起,他的确没能达成科特拉维老师的期待。可是,救他的是科特拉维老师,指导者也是他,跟塞尔城主似乎完全没有关系?那他现在是在用什么立场“关心”自己?
“可是有一件事,我必须以西乌斯的城主立场来感激你。”赛尔慎重且严肃地说,“谢谢你把所有佣兵收入都捐赠给了‘临时居住区’的残疾同胞。因为有你这样的同胞存在,我才能继续维持那片居住区。”
临时居住区——它正是阿达加迦所居住的小阁楼所在的肮脏且混乱的街区的统称。它甚至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只是一个临时的安置所,随时可能会消失。
最主要的消失原因可能是西乌斯的城主无法拨出资金去维缮它。
它依靠的是城主的仁慈和同胞的捐赠。
阿达加迦陡然沉默下去,既没有给予礼貌的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恰如帝坎贝尔所说的那样,他鲜少会处于被同胞感激的立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塞尔的话,甚至连这点儿感激都不想要。他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如此,否则他就会寝食难安。
“魔力低微也有好处。”
塞尔陡然说出了让阿达加迦更加匪夷所思的感言,也因此解救了不知道如何应对感激的某低等战士。
“你的外表以肉眼可见的成长速度了,在你身上能看得到流逝的时间。”
阿达加迦:“……”
塞尔自己的女儿诺拉不是还有超速生长的症状吗?那不是更能看见时间?他忍不住腹诽。而且他忽然对自己追忆往昔,是希望表达什么?还是就单纯的随便追忆一下?
塞尔说:“你可能不知道一些事……”
“什么?”阿达加迦十分困惑地看着对方。
“你出现之前,科特拉维过的并不快乐。尽管看起来很快乐,其实正好相反。自从你成为他的学生,表面上看起来是科特拉维维护了你,其实是他因为得到你的陪伴,逐渐变得比以前快乐了。”
塞尔说出让阿达加迦更加困惑地话。
“否则他之前醒来后就不会特意让你走近一些。”
阿达加迦脑袋里的问号取代了原本的回忆,不禁困惑起来:如果是老师因为作弄他而感到快乐,他完全不高兴起来。而且老师有特意让他走近一些吗?就算有,这不只是一件极其普通的小事吗?而且的而且,他从老师醒来就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几句话好吗?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曲解,这位伟大的塞尔城主脑袋里是不是塞满了魔安草,导致他忽然变得如此奇怪。
“刻薄、自大、自恋、轻浮……等等,”塞尔说,“科特拉维就是这样的家伙。”
阿达加迦:“……”
怎么又开始骂老师了?塞尔城主不知道他自己也有同样的毛病吗?只是他很少表现出来,私下却满身都是刻薄、自大和自恋,譬如现在,譬如他对待妻女的言行。
当然,轻浮可能没有,不过有比其更过分的冷血无情。
“所以,我有什么可以为城主大人效劳的事?”阿达加迦小心翼翼地问。
“请你陪着科特拉维。”
塞尔说出让阿达加迦呆住的话。
“请你永远陪着科特拉维,照顾好他。别让他沉溺于寂寞、孤独或者与之相似的任何情绪里。”
第80章 两种骑士(14)a
提问:阿达加迦正面对一桩两情相悦的婚姻吗?
回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梦里都不可能。
可是阿达加迦面前的塞尔城主,明显就是把自己摆在了“孩子即将迎来新婚的父母”立场上,就差分别执着阿达加迦和科特拉维的手,再仔细的叮嘱他们要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对不对?是不是?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这个联想让阿达加迦满身汗毛直立。
幸好塞尔在说完这番话后没有要阿达加迦当场答应什么,甚至非常率直的祝福他能在圣地有所收获。之后,他就主动跟后者道别,十分利落的消失在了阿达加迦的视野里,而且离开的方向还不是他自己的专用房间。
塞尔自己到是走得毫无负担,阿达加迦的脑袋可就被问号彻底淹没了。
他抱着满脑袋疑惑来到城主专用的房间门口,打算跟门口的爵位战士打个招呼再进门,哪知道手还没有碰到门,就遇到了鼓着腮帮从里面冲出来的卡露雅尔。
亚麻色头发少女以非常符合她外表的可爱模样生气道:“科特拉维医生,你是个混蛋,大混蛋,外加笨蛋,大笨蛋。你除了失礼只会无礼,其他根本一无所长。以后无论你受了什么伤,我都不会再帮你做再生治疗了。该死的混蛋医生,你最好快点去死。立刻,马上,预祝你在未来遭遇无数的原生种,被他们撕成无数肉块!”
阿达加迦:“……”
这真是一个能让他的灵魂和身体双重战栗的恐怖祝福,尤其他刚才还不小心回想了一点过去的经历。
卡露雅尔被气到使用了很多失礼的用词,并迁怒了阿达加迦。
“看什么看!?阿达,你也是笨蛋!大笨蛋!你和你的指导者都是笨蛋!大笨蛋!两个笨蛋!”
阿达加迦:“……”
“哼!”
愤怒的卡露雅尔就此跺着脚离开,门口负责守卫的爵位战士边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边拼命忍笑,并对阿达加迦投以了怜悯的眼神。
阿达加迦深刻地向三战灵感慨:他的灵生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的头上总是会降临如此多的灾难?而且,大部分时候罪魁祸首甚至都不是他,可他却始终会被迁怒进去。
“阿达,是什么让你误以为自己在几个小时以内就晋级成为爵位战士,而且被塞尔城主分配了为我守门的任务?”
“……”
科特拉维的声音让阿达加迦对自己的灵生彻底绝望了。
他尴尬地在原地杵了数秒,这才在门口爵位战士满怀同情的注视下,垮着脸迈进了塞尔城主的专用房间。
反正刻薄自恋又自大的塞尔城主至少说对了一件事——科特拉维老师的确很高兴见到自己,不管他是不是以自己的痛苦作为他的取乐,至少能让他开心不是吗?
“科特拉维老师,你误会了。我只是……”
他边走边准备解释几句,可惜却被科特拉维残酷地打断了。
“阿达,你不觉得有点黑吗?”
房间的窗帘拉上了,加上没有灯光,自然是一片漆黑。或者说本来是有的,可惜医生气走了卡露雅尔,他自己又沦为了无魔力者,自然无法使用作为被囊括在“生活魔法”的照明灯具了。
他开玩笑道:“就像我们要在房间里做什么不可告灵的事一样。”
刚才是婚姻式的嘱托,现在是后生活的玩笑?阿达加迦忍不住在黑暗中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老师,我不得不承认,您总是如此的睿智……”
他放下手之前稍微释出了一点自己低微的魔力,房间顿时亮了起来,而他口中未尽地话语也陡然停止。
他死盯着科特拉维,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科特拉维正背靠在一堆枕头上,半躺着对他微笑。
依旧是他惯有的、优雅到无懈可击的微笑,只是因为穿着比往常随意了很多,在只有一件短衫的情况下,让他在优雅之外还多了一点儿随意。就是这丁点儿的区别,让科特拉维与阿达加迦记忆里的另一个笑容分毫不差的重叠在了一起:在繁衍实验室里穿梭时在广大的透光屋顶下;在大雨倾盆中的雷霆光辉划过的刹那;夜晚房间中仅剩一点柔和魔法照明……跟以往不经意时瞥见的那份能让他怔忪的相似不同,现在的科特拉维让他移不开视线,甚至短暂地遗忘了自己准备要说的话。
少许过往借机穿过此前已经龟裂过的堤坝,浅得好像没有颜色的头发,好像会闪闪发光,有些晃眼,让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幼小的自己抬起头来,看着占据了他大部分视线的阴影来源,那道高大的、强大的身影。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似从卡朵尔大陆彼端传来,霎时分不清记忆与现实。
“老师……”
——老师,我能看见自然精灵了,我还能跟他们聊天。
——老师,我是特别的,对吗?
——老师,请别死。
“阿达,你一直杵那边不动,是准备跟地板合为一体吗?”
科特拉维的声音将他强行从开始泛滥的记忆里轻而易举地拖拽了出来。
“不。”阿达加迦回神摇头,“我只是为老师的醒来感到无与伦比的高兴。”
尽管科特拉维刻薄、自大、自恋、轻浮……可他的脸和气质是毋庸置疑的,只要他不说话,再多一些随意的气质,阿达加迦的两位指导者就能无限重叠。至于开口说话以后,那就是精灵与魔鬼的差距了——这也是他当初会莫名其妙答应跟科特拉维回西乌斯城的原因。